短短几日,陆宜白这府里进进出出了许多金银财宝,虽然是庆祝打着战争胜利的幌子,可也瞧的许多人红了眼,免不了对家的大臣向皇帝递折子,说了不少陆宜白的不妥之处。
过了半月,等到这波风浪好不容易平息了,陆宜白却做了一件大事。
这日是皇帝的寿辰,按照往年的规矩,原本是要大操大办的,可如今打了仗,国库里的银子没了大办,皇帝也就下令一切从简布置了。
而站在风口浪尖上的陆宜白,偏偏就借了这阵东风,将大臣们献给他的财宝全部换了银子向皇帝献了上去。
他朝着皇帝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先感谢了诸多臣子们,感念大臣们愿意捐出自己的财物去弥补军资,了。大臣们原本心里喜滋滋的,毕竟陆宜白收了他们的东西,自然也欠了他们人情,以后办事也方便多了,结果陆宜白这么冠冕堂皇的一番话,倒变成他们上缴国库,这功劳全成了陆宜白的不说,他们倒是一点好处没落下。
皇帝听了这番话,自然知道这些钱是哪来的,这些臣子们那有那么好心把自己的东西上缴上来。
原本一踏踏的折子往上递,皇帝虽表面上没说什么,可心底里到底是起了间隙,可如今陆宜白这一番举动,倒让他倍感惭愧。
皇帝大喜,宴会上大加赞扬了陆宜白,又在第二天的朝会上毫不客气的批评了那些原本对陆宜白收了这么一大份礼颇有微词的一些人。
如今陆宜白得势,明眼人都看在心里,旁人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郑绥听了郑远州讲起这段,她眯一眯眼,笑的花枝招展。
“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和我如出一辙的聪明”
可后来这话,又深深的打了郑绥的脸。
她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自从陆宜白回京之后掌京畿守卫,那新上任的京兆尹方海也是他的人。
因此原本管理玉锦楼区域的官兵也换成了陆宜白的手下。酒楼难免常常有些打架斗殴事件,原来官府因为收了好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现在原本打点好的关系也因此白费。红婵作为玉锦楼的管家,自然非常心疼曾经给原来官兵打点过的银子,然而陆宜白手下的官兵是个软硬不吃的,他治下又是出了名的严厉,绕是红婵怎么打点也依旧不为所动。
这边境上太平了,就到了该整理内部环境的时候,要整顿帝都娱乐业风气,枪打出头鸟,偏偏就从成了活靶子的玉锦楼下手,美人和财路有了冲突,绕是郑绥,也觉得一阵头疼。
“红婵,你有什么办法”
郑绥挑眉,脑子里思虑着什么。
“这男人啊,没有不爱美人的,以我看,这玉锦楼的姑娘主子大可送些过去”
红婵没多想,手下的算盘噼里啪啦的打着。
给陆宜白送美人?
亏的她想的出来,暂且不说陆宜白双十的年纪,府中连一个侍妾都没有,足以见得陆宜白在男女之事上,实在不甚热衷。
再说,陆宜白是她看上的男人,哪里有给自己喜欢的男人送女人的道理。
“不行不行”郑绥摇了摇头。
红婵指尖停了停,意味深长的抬头眯着眼看着郑绥。
“你莫不是真的对这个臭男人上心了”
上心?
郑绥心中一征,她向来是个心大的,看到再好看的男人最多也就是惦记两天便连长相就忘了,她混迹在风月场上,也多是无聊时的消遣,她喜欢看美人,可从没对谁上过心。
“我也不明白”郑绥在情爱一事上素来没开过窍,正儿八经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是在瀛洲上过的,如今年纪虽算不上大,也换作其他官宦家的小姐,也是到了成婚的年纪。
“红婵,你说什么是喜欢呢”
一身红衣的女子笑得热烈,丰满的胸脯一颤一颤的。
“怎么,你喜欢他”红婵走到郑绥的身前。“男人有什么好的,你不如多看看我”
闻言,座上的人无奈的扶额,和她眼对眼。
“你怎么倔的跟头驴子似的”,原来她觉得红婵嘴上说喜欢她,是跟她开玩笑。可这时间久了这念头不但未曾打消,红婵倒是越发认真了。
“我虽然不知道喜欢男人是什么滋味,可终归不是喜欢上女人”
尤其是向红婵这种比她还胸大屁沟翘,连郑绥都自惭形愧嗯女人。
“不提不提,只是我觉得陆宜白那种性子的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姑娘”
红婵杏眼微转,她见过很多不同的男人,像陆宜白这种所谓的禁欲系男人,那往往是最难搞定的,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姑娘,偏又有一大堆上赶着的鸭子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
“热情大胆奔放?”郑绥想了想,不假思索道。
“以陆宜白的身份地位,多少簪缨世家的高门贵女他没见过,多少品行长相上佳的姑娘,可是你见他喜欢上了哪一个”
她摇摇头,又道“由此可见,这世上的情爱本来就是没什么道理可以讲的通的”
“可从来如此英雄爱美人,你不该这么主动”
红婵叹了口气。
“从来如此,便对吗”
郑绥起身,避开红婵的目光。
她喜欢的东西,不管结果如何,就一定要争取,
学艺时师父珍藏的武功本子,师姐们都没胆量直接去要,只有她厚着脸皮日日侍奉在师父面前任怎么刁难她都不恼。
她目光闪闪,脑子里渐渐清晰了起来。
“我要亲自去一趟”
……
郑绥走在官道上,跟在身后的茯苓提了些玉锦楼的小食和郑绥交给他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小姐,咱们去哪儿啊”
郑绥背着手,脚下的路走的分外轻快些,
“洵王府”
既然送美女,郑绥是极不情愿的,陆宜白也是不大会收的,送财宝,她送的那些玩意儿定比不上王公大臣送的,就连那些平日里罕见的东西都被陆宜白充了国库,可见陆宜白也不是个爱财的人。
陆宜白自幼长在宫中,吃惯了宫里御厨做的东西,就算对市井小巷上的吃食感兴趣,大多也不会表现出来,风光霁月的就像圣人。
可是郑绥觉得,圣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也喜欢吃甜食,也有三急要上厕所的。
陆宜白正在批改文书,隐约听见外头有吵吵嚷嚷的声音,他好看的眉毛皱作一团,低声吩咐道。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寒夜得了命令,低头应允。
不多时,寒夜又进来,神色纠结道。
“王爷,那位将军府上的郑姑娘来了,手上还大大小小提着不少东西。”
将军府?她还真找过来了。
“她拿的什么”
寒夜想了想,摇摇头。
“她拿着几块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任谁也不给看。”
陆宜白没抬头,眼神却有些落往别处。
“不见”
“这”侍卫一听这话,脸上闪过纠结之色,苦恼道
“属下刚从便对那位姑娘说了王爷今日不见客,可那位姑娘非要属下来禀告您,而且她说……”
“她说什么”
陆宜白批改文书的手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说您要是不让她进来,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非把这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吸引来,她不在乎脸面,磕就怕您背砍了热闹”
陆宜白皱了皱眉,“随她去”
侍卫哭笑不得,门口那位和这位主子似乎从第一次见着酒就八字不合,天生的冤家,还不知道谁更不好惹。
“罢了她还说了一句,如果您还是不让她进来,她就在门口收着,一直等到您出来为止。”
陆宜白摇头。
“她愿意呆着,就呆着吧”
陆宜白也不再多说什么,言下之意就是下逐客了。
寒夜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意,也不多说什么退了下去。
他原本以为陆宜白对待郑绥,多少是也别些的,现在看来,依旧是冷冰冰的一张脸,把任何女人都拒之门外。
可他没想到的时,郑绥竟然就真的这样,在门口乖乖等了六个时辰。
以郑绥的身子骨倒是还好,尚且能撑得住,可是茯苓是个没什么武功底子的,这几个小时下来几度昏厥,郑绥劝她先回府,小丫头倒是倔强的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郑绥无奈,只得将自己外披的衣物给了茯苓,她这才撑了下来。
天色渐渐黑了,郑绥穿的薄,鼻子一抽一抽的冻的红了。
她眼皮子瞌睡的只上下打架。
“小姐,咱们回去吧,都这个时辰了,这个狠心的男人是一定不会见我们的了”
“”再等等”,郑绥两手反复搓着,哈一口热气敷在陆脸上。
陆宜白是一定要见的。
而且她有预感,他会见她。
寒夜从书房里出来,又瞧见门口那抹冻的僵硬的绿色身影,眉头紧缩着心中不忍,他叹了口气,又纠结的进了门。
“主子,郑姑娘还在门口等着呢,您要不要”他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一道凌厉的目光看了过来。
“胡闹”
陆宜白不等他说完,一手披了袍子,就大步往外走。
这怎么解释?!
这说闭门不见客的是他,如今着急往外走的也是他。
“主子等等我”
寒夜压下心中的疑惑,连忙跟了上去。
刚刚进入初春,二月料峭的天气依旧带着寒冷,陆宜白一踏出房门,冷风呼啸而过,吹得他眉头皱成一团。
看见不远处那人单薄的衣服,他一把扯下披着的貂毛大氅,手头握的更紧了些,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穿上”
他面无表情道。
闻言,郑绥连忙睁大眼睛转过头,朦胧的睡衣一瞬间消失殆尽。
“你来啦”
她笑盈盈的打算站起来拉他,却因坐的久了,加上冻的身子不利索,一个踉跄眼看着站不大稳。
“小姐小心”
茯苓伸手正欲扶住郑绥,却见另一双修长的手准确快速的搭在了郑绥的手腕上。
等到郑绥身子站直,陆宜白收回手。
“给你”
陆宜白将雪白色的大氅往郑绥胳膊里一塞。
郑绥冻的浑身有些微微发抖,抱着大氅的手臂也有些轻飘飘的使不上劲。
郑绥暗恼,自己许久没好好练习基本功了,如今这身子的力量退化的大不如前。
茯苓见了,连忙接过衣服,可她的身子更比不上郑绥,双手发抖的更加厉害。
陆宜白这才注意到郑绥身旁还有一人,他看着茯苓,心下道大概是郑绥的丫鬟。
可她穿的却比郑绥厚实些,身上披着明显和身份不符的华贵大衣。
他方才还在想,郑绥怎么这般没脑子,穿的这么薄就出了门,现在看来,是把衣服给了这小丫头。
知道心疼别人,就不知道心疼自己么。
真蠢。
那人身体冷的打颤,陆宜白回神,墨色的瞳孔微微一缩,薄唇微启。
“我给她穿”他从茯苓手中接过衣物,朝下甩开铺展,双手绕过郑绥的脖颈,将大氅系了过来。
寒夜眼睛瞪的很大,非常大!
他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细致了,什么时候能为女人考虑了。
这个冰山不化的老狐狸什么时候开了窍了!
他系的细致,又认真而缓慢牢固的打了一个结。
郑绥抬眼,看着面前这张凑的极近的好看至极的脸庞,不免咽了咽口水。
陆宜白起身抬眸,看着郑绥那双即使双颊冻的红扑扑也依旧明艳的充满期待的眼睛,其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最终是没有说出口。
哪怕是前一刻,他也是想让她离开的,他从来都不想要自己和任何女人打上交道。
一向坚定的脑子,此时却不忍心再拒绝她一次,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纠结之色,还是道。
“跟我进来吧”
闻言,郑绥心里更欢快了,她眨了眨眼,目光朝下。
陆宜白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脚下大包小包黑乎乎装着的东西,朝着寒夜吩咐道。
“一并提进来”
寒夜扶起刚刚由于陆宜白一系列动作而惊掉的下巴,连忙应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