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拍着胸脯跟阮北保证自己所言非虚,如有捏造,自挂东南枝。虽然一颗珠子挂一挂对他的生命没有什么威胁,但是白白这个从名字到行事都把傻白甜和忠心写在脸上的妖灵,阮北还是非常信任的。
夜风吹得很凉,何晏君开口了:“要不进屋吧,我都冻死了。”
一脑袋浆糊的阮北被白白拽进房子里,拉到火炉旁。这时何晏君才发现她只穿了薄薄一层棉服,想来在书房阅读时灵光一现,悲从中来,没有心思穿外衣就跑来找自己对峙了。父母缘薄,孩子那些冷不丁展露的竭力挽留的动作实在让人心疼。
“阮北,你是个聪明人,可聪明人对于送到手里的东西总是不太信任。这些天你在龟斋一言一行不乏试探、隐瞒、揣测、利用,这是人之常情,毕竟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又是这样敏感的身份。”
“你不信我,无妨,可实在没必要时时防备。我与你母亲莫逆之交是真,对你倾力传授是真,护你周全亦是真。现下口说无凭,你且睁眼看着我如何去做。”
阮北僵在竹椅上,双颊被火盆烤出了些许血色,呆愣愣地听着,一双圆眼盯着何晏君一张一合的嘴唇,每句话她都懂,可是又不太懂;觉得每个字都可信,可是又不太信。
何晏君解开衣领,扒开层层叠叠的领口,坚实雪白的胸口上有一块尤其显眼,是一块中空的古藤。这个形状阮北熟悉:若水咒。
“若水咒是我下在你身上的,运用灵识,看看我究竟下的什么咒。”若水咒,咒力极强,一旦下咒,必得舍下一寸灵脉,非施咒者本人不可解,若不解咒,则会牵绊施受二者一生。受者颈椎第七节皮肤上会出现施咒者的一寸原身,像没顶的水流一般时时提醒着若水咒的存在。
这样的怪异之处阮北不可能不在意,即便阮北不知这是什么,陆晋也绝对不会置之不理。在龟斋内,阮北从未提起若水咒,要么,是并不知道当年旧事,并不知何晏君剖尸取婴,并不知谁人下咒。要么,便是为此咒而来。
阮北道:“当日你透露自己是藤妖,原来也是为了试探我?”
明毓发狂撕咬阮北之日,何晏君曾暴露自己的真身是藤妖,可是青蚨分明说过,没有人知道师父的真身是人是妖。可见何晏君同所有年深日久的妖精一般,对外皆不言真身,把自己天生的弱点捂得严严实实的。那日突然言及真身,原来不是安慰,是试探啊。
“我没有对你的真身产生好奇,是因为早便知道你是古藤所化,是因为我知道颈后若水咒是你的手笔。你早知我心不纯。”一句话,一个眼神,真正的聪明人便能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阮北如今回头看自己的小聪明,装模作样、打打闹闹的,像笑话一样。
何晏君没有多话,只是将那寸古藤向前递了一递。
阮北技不如人,从善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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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复循环,若水不休。藤妖以心脉一寸,灵灭后一魂两魄,定咒于此:阮氏孤女,旦逢死劫,以身替之;一魂两魄,抑其杀性,虽死犹存。”一声声咒语从指尖传到阮北脑海里,明明只有一句,却仿佛唱诵了数百遍,明明只有一瞬,却像是过了千万年。
阮北眼睫轻颤,重新审视传说中的何先生,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为什么?为义?”
“也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