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联合卢夏进军北线三大重城,北面战事全线吃紧。虞娘五日前接到密报,连夜赶回上岸赶回凉州。
怀南在文道国南方,前几日霸下由宣城向南疾行已逾数百里,可是何晏君和虞娘都没有提霸下向北送上一程。究竟是怀南形势更加严峻,情况更加紧急,还是虞娘所行之事根本得不到何晏君的支持,阮北感觉或许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原来陆晋除夕之夜说的‘在’是这个意思啊……”阮北坐在小岛边缘钓鱼,霸下游行极快,更有龙族之威,这半天来阮北的鱼饵倒是被激流扯走过几次,鱼是一条没有钓上来。
看阵势,此次北境战事凶险非常。陆晋何等能耐,三国边境行走自如,可是这次居然举家搬到文道腹地,必定是得到什么旁人不知道的讯息。
全国都在积极准备战事,阮北却只能坐在这里钓鱼,原因无他,这个丫头从来先利己再利人——先解决生存大事再言其他,先联合何晏君把茯苓干掉,扫除一个阻碍再说。
今日霸下行至怀南。一入怀南阮北便觉得十分压抑,不仅仅是此地草木凋零鸟兽绝迹,更多是因为感受到龙气的压制。原来龙族之间以血脉纯正程度论等级,高等级龙族的威压便如同高山巨石,压制得低等级不得喘息。低等级也不是没有反抗之法,只是必须强过对方数倍方能反败为胜,实在是不太可能。
何晏君眼见阮北跟上岸的鱼似的哈着嘴直喘粗气,也不苛责,加上怀南境内龙气四溢,修习灵术易遭侵扰,干脆免了她的日常修行。
是以阮北便只有三件事:读书,照料白白,从青蚨和玉棱手下逃走。
阮北自己知道争气,手里拿着一卷《躯壳散录》研究,这本书是前几日两位智障儿童翻箱倒柜时从何晏君书房搜出来的,乃何晏君本人所著,麻皮纸上用朱笔密密麻麻写了许多注脚,解释文本的同时还谈及山川风物、地理人情,既长知识又增趣味,即使不用作者本人解说,读者读着也非常有动力。阮北觉得悟颜应该长点心学学何晏君。
何晏君本人也没空给阮北解说。除了日常看看重伤不醒的白白,何晏君都不见人影的。所谓大战之前先增补给,她在画符篆、做法器、聊天。作者告诉你们啊,第三项从全局来看才是最有效的,因为这一仗何晏君根本打不赢。何晏君自己也知道没什么胜算,不过尽人事听天命。
夕阳西下,怀南山水映着落日余晖实在是热烈多情。刚刚为白白点了一次固元香,可能是最后一次点这香了,何晏君这样想。她还是坐在那张用途多余的藤椅旁边,抱着腿,下巴搭在膝盖骨上,和一言不发的霸下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阮北风风火火地跑来,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何晏君问:“茯苓夺的是不是我母亲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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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君愣了一下,当即摇头,回答:“不可能,她的尸身有阵法护着,若是有异我必定知道。”
阮北不信:“阵法也有漏洞!茯苓灵脉已毁,修为全无,能夺得什么好身体?唯有逝者!我母亲便是一位修为极高的逝者,不是吗?”
何晏君看她手上攥着卷笔迹熟悉的书册,明了阮北最近阅读或有长进,联系前情心中有些猜测,但是方靖宇尸身一事她实在不便解释;若是含糊其辞,这个丫头又不似岛上其他四位,是个精明的。只得承诺:“是非如何,见到茯苓便有分晓。”
阮北心中无数信息碎片一般翻卷着,像是旋风将她裹挟其中,突然,她抓住了旋风的尾巴:“你为什么如此笃定我母亲的尸身不在茯苓手上?”
何晏君沉默不语。
“她的尸身究竟收殓在何处?”
何晏君倏然起身:“与茯苓一战之后我必定给你答复。”说着疾步走向小院。
阮北清泠泠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像是一记闷棍打在何晏君脑袋上,她的脑袋像炸了一样。“我母亲的尸身,是不是在这里?”
阮北想到初见言及父母时何晏君的语焉不详,想到玉棱捉迷藏时何晏君莫名的紧张,想到了何晏君对“潜龙之脉”的熟悉,想到了她方才回话时的笃定。“在霸下壳内,对不对?”
世间仅有的两个“潜龙之脉”,自然是要趁着对手重伤之际放在最安心的地方。
何晏君回头看着眼前的少女。稚嫩,柔软,像个用最温暖的手刚刚揉出来的糯米团子,撒上糖粉,看着就是一副软糯可口的样子。
可是这是表象而已。
阮北有着超出常人的敏感多疑,明明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却能精确捕捉到旁人话语中的漏洞和重点,不愧是有光环的女主角啊。
“你说得对,方靖宇的确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