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觉得化成人形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看见玉棱跟个人似的坐在餐桌前,白白很争气的也化形坐在云来客栈的堂间吃起了饭来。虞娘是个日晒雨淋十几年还有八分姿色的美人,阮北是陆晋用金玉堆起来养大的,打个哈欠都往外冒银子的热气儿,玉棱和白白一个是不开口就万种风情的蛇妖,一个是闭上嘴就温润皎洁的玉灵,这一桌的食客在颜值和气质上鹤立了整个酒楼的鸡群。
曲城人民热情好客且好搭闲茬,这云来酒楼的常客中就有一位好搭闲茬的翘楚。翘楚兄名叫吕小彰,刚过不惑之年,是此地的坐商,有一家布庄,一家绣坊,买卖不大,但是交谊广泛,整天乐呵呵的,很讨人喜欢。云来酒楼有一味糟鸭掌,口味做到他心坎里去了,三五天不吃便想得紧。今天给工人们发了薪金,新来的小伙子口彩好,吕掌柜兴致不错,便出了麒麟坊,过旌阳门,循着冲天的香味到这间据说皇帝都踏足过的小酒楼一解相思。
但是吕小彰显然不是个长情之人,梦中情掌就在嘴里,也挡不住他一双风流眼往阮北这桌扫。
随着旅途向南,阮北身上的裘衣就有些穿不住,闲闲地搭在椅子上。吕掌柜一双眼睛看过多少布料,一眼就知道裘衣好歹,想着今天交朋友的任务还没完成,提了壶老酒摇摇走向了虞娘那桌。
“四位外地来的吧,这百宝珠披的话本是头一回听吗?”吕小彰指了指堂间的说书人,书近尾声,无有前情,四人听得云里雾里的。当然只有两人在听,另“两人”尚且沉浸在烧鸡肚子里白白的东西究竟是蒜头还是小茨菇的争论里。
阮北显然是被带入到故事里去了,和这位不认识的大叔打了声招呼互通姓名,就兴致勃勃地询问前情:“我们确实是刚来此地。继承人究竟要符合怎样的条件?陈家班竟没有一个珠披戏服看得上的继承人?当真老班主逝世之后珠披便随风飘走了?那上面可是缀了很多珠宝啊,很重不是吗?”
吕小彰将虞娘面对阮北自来熟时的欲言又止看在眼里,不便也不想回应这种可能对自己套近乎不利的反应,立刻用同样兴致勃勃的语气答阮北:“会飞的会飞的,珠披成精自然就会飞了,什么妖精仙人不都是高来高去的吗。这个珠披可神了,相传上头是段红玉的手笔,绣着日月山川,花鸟鱼虫,金丝捻线,银泥填地,缀了大明珠一百零八颗,小明珠三千余颗,龙凤的眼睛是黑玉嵌了虎睛石,红日是鸽子血磨成米珠一粒一粒缝上去的……”
说起服饰吕小彰滔滔不绝起来,虞娘暗笑,这陈君实魂附百宝珠披的故事是三十多年前的,彼时吕小彰不过是个撒尿和泥的光屁股小娃娃,眼下他说起珠披倒像是亲眼见过一样。
“乖乖,陈班主穿上戏服就像画上的神仙跳下来一样……”吕小彰说得兴起,随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美酒入喉,口里多了样东西,却是一个珠圆玉润的蒜米,浸透了鸡汁足足炖了半个时辰,竟像个下酒菜了。吕小彰没顾上白白一脸欲盖弥彰的事不关己,端起神秘的样子,压低一副破锣老烟嗓,眯起一双转珠三角眼,凑近阮北:“木姑娘我跟你说啊,相传啊,这戏服,自己,会!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