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郎还没过月亮门,大财主王姜山就跟上来了,叫道:“二郎,等等我!”
“王大善人,好像你从没请我,去过你的后院,我们之间交流应该在西花厅。”
王姜山笑眯眯的说:“那是过去,以后我们常来常往。二郎现在出息了,我三子可天天唠叨着你。记得小时候,你们俩在村里掏鸟蛋的事吗?我三子可是被你当马骑。”
“没有这么委屈三公子,我们是轮流当马。王老伯,你说起三公子,我就要批评你了。他可是我的发小,八百亩良田轮不到他继承也就算了。这商号总该是他的吧,王老伯,你考虑一下?”
高二郎有资本威逼利诱,作势要走了。王姜山依旧紧跟在后,“我现在堵得慌,那一对宋朝花瓶上,缺一副古人字画。你只要让我取一幅画,打开了心结,什么事情都好说。”
“那就请吧!王老伯,我们算是老相识了,我在这里给你一个忠告。你那堡寨土墙该整修了,最好加高三尺,墙砖全部包整齐。这点钱花了呢,蒙古鞑子不一定来攻打王家庄,可若是不修堡墙,你就等着蒙古鞑子烧了你的宅子。”
“二郎,我老了,可开不得这种玩笑。”
王姜山不知是真是假,脸色不太好看。高二郎道:“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说明我有先见之明。良药苦口,忠言逆耳。王大善人啊!听我奉劝你一句,没有远虑必有近忧。我为什么待在山上搞事业,就是因为蒙古鞑子是马背上的民族。我在山上还能与蒙古鞑子抗衡,若平原作战,只能退避三舍。”
王姜山满腹狐疑的问道:“那依你之见,蒙古鞑子是从东面太平山张家口攻入,还是从北边北口县得胜关、磐石堡这一带入关?”
“我连娘也没告诉,只因我姐在你村里,蛋蛋公子又是我发小,我才道破天机。四个字,都守不住。我还是那句话,修土墙包砖,最好买几门虎蹲炮,这不算难吧!钱是小事,等过了这道坎,我带着蛋蛋公子发财。”
“那你也要给我一个准信,什么时候把养殖香菇技术,教会王家庄的人。”
王姜山急得直跺脚,整修堡墙每年都在做,那只是小修小补。要是大修堡墙,真有点舍不得,因为这是个无底洞。
“明年初春。你别哇哇叫,我替你算过了,八百两银子全搞定,还包括两门虎蹲炮。这点钱,就当你三个儿子,逛窑子了。”
王姜山喝道:“有辱斯文,叫我三子蛋蛋,又说我三个儿子逛窑子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高二郎道:“年青人进城总要图个乐,城里就这点玩乐场所,不嫖,难道去赌吗?”
“算你说得有理!”
王姜山也不争辩,因为高二郎说出了男儿本色。年轻时风流倜傥,该玩的都玩过了。王姜山在高二郎宅子里,取走了一幅字画,上绘猛虎巡山图,画师名字叫山中老人,猛虎画风细致,铜铃怒视,张开血盆大口,一根根毛发栩栩如生,快要到工笔画的境界,大概是明初哪位不知名秀才所画。王姜山还不死心,看中了椅子上的虎皮。
“二郎,我家那张虎皮,毛发快要掉光了,这张虎皮送给我吧。”
“既然王老伯喜欢,就拿去吧!这张虎皮是山大王的,有灵气,凶得很。”
高二郎很大方,一张上等的虎皮,价值在一匹中等马的价值,差不多三十两。此时华南虎在中原地区还大量存在,还谈不上稀有动物。那些豪强家里,都会收藏些珍贵兽皮。与古董相比,兽皮最多存放几十年,所以再稀有的兽皮,价值也也上不去,行价就值这个数。
“那更好,二郎坐过了这张虎皮,百毒不侵。”
王姜山抚摸着虎皮,一副贪得无厌的表情。人人皆知,高二郎取了一大笔贼赃,一夜暴富。早知这样,就该借三千两银子给杨番镇,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王老伯啊!我姐嫁到你们村后,日子过得不如意,她那个老公是个废物。看在我姐面子,总要帮他们一下。我呢,准备让我姐,把她家里七亩地送给小叔子。她家那座瓦房,你看值多少钱,就盘下来。你呢帮她家找块靠河边的地,让我姐家建一座新宅子,再建一座糖坊,仓库之类的。或许庄外西河下游还要建一座胰子坊,大致框架如此。我姐家的事,就拜托你了。”
“村里靠近河边的地,可没多少空置地了,皆是菜地啊···”
王姜山拖了个长音,一拍桌子,一咬牙,“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答应了。不过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养了三个儿子,以后一分家,八百亩地一摊薄,家业就散了。不如我替你盖糖坊、仓库、胰子坊,你只要给我点股份,我留给蛋蛋。”
高二郎有些不满,眉头紧锁的说:“这盖工坊能花多少钱?”
王姜山急着道:“我还愿意出钱出地,你给个数。”
高二郎食指敲击着桌子,好像在算计着得失,憋了许久,“王老伯,你也知道我现在不缺钱,也不缺地。纯粹是我姐故土难离。实不相瞒,我姐的生意呢,将来是上万之数,一年半就能回本。这你该想得到。是吧?”
等王姜山面部有了生动的表情,高二郎说道:“看在蛋蛋面子上,我给你二成股份,你只要出二千两,包括土地价值。若你觉得亏了,我就直接买地,到时我也会给蛋蛋一些甜头,不过,股份就别想了。”
“这么少啊!”
王姜山愤愤不平,怒视着高二郎,大不了一拍而散。
高二郎端起了茶杯,要是在清朝,端茶就是送客。“呸”王姜山吐了一口唾沫,伸出了手掌。高二郎一阵反胃,看着王姜山。
“乡下人的规矩,一口唾沫,一口钉!”
王姜山不依不饶,一定要与高二郎握手。
在西花厅里,李有才献上了两只榆木小箱子,打开小箱子,两道金光一闪!
赞画师爷沙宝国、钱粮师爷孙金松眼睛花了,眉花眼笑,抱在怀里,沉甸甸的。
“我就知道高二是明白人,不需要提醒。李先生这么快就获得高二信任,手段了得。”
李有才点头哈腰,笑容可掬的说:“水往低处走,人往高处走。我这辈子,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东主虽然年轻,但做事踏踏实实,对我礼贤下士,吐哺握发。我家东主义薄云天,做买卖大手笔。沙师爷、孙师爷有什么交代,就尽管吩咐,我能圆尽量圆。若不能圆,大不了走北口。”
孙金松道:“我们互相谅解,还有什么事办不成的。我们俩大致看了看,没什么不妥之处。东翁对我们交代,也只是核实一下情况,放心好了,不会做过河拆桥之事。既然高二花了这么大血本,不知对官府有何求?”
李有才道:“我家东主不求官,他只想要个合法身份,办几家商行之类,以后做买卖方便,官府给点支持。西台山的山民呢,交税纳粮,修桥铺路。最好让他保留乡兵,有个官府任命的招练使当。”
“哦,高二不想当官。”
钱粮师爷孙金松这倒没想到,贼寇受招安,都要一块地盘,过回官瘾。高二不求官,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李有才道:“我家东主年纪还小,他想走正途,人年轻,心气高。手不释卷。”
禀笔师爷沙宝国叹道:“高二武人相貌,却偏要做文人。有点不伦不类,真为他可惜。李先生啊!实不相瞒,东翁很看中高二,还想大力提拔他当亲信。许他一个正途从九品官副巡检之职。本县副巡检章逊很不得力,得罪了东翁,被东翁弹劾,已获罪下牢。”
李有才苦笑道:“这抓盐枭可是在玩命,这脏银怕是我家东主看不上。”
沙宝国道:“盗亦有道,盐枭哪敢冲击国本,市场上就那么多,大家相安无事。本县副巡检主要管辖水路,在江河上与漕运大使的漕粮船有些利益冲突。漕粮船夹带些私盐,已成顽疾。本来本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们连船税也不付。本县还要为走私犯开闸放水,章逊这庸才留着何用。若高二肯出力,以解东翁燃眉。这正九品巡检之职,我也可替高二运作。”
李有才道:“这么点小事至于吗?还请沙先生教我。”
沙宝国道:“党派之争,做幕僚,就要替东翁分忧。你好好劝劝高二,这活对他来讲不难,他是百无禁忌,赤膊就能上阵。”
李有才笑道:“哦,若风向不对,我家东主,还是做个招练使。这从九品副巡检值多少钱?”
沙宝国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一声,“还让高二筹三千两,再借五千两。东翁急用,以后会大力提携高二的。”
“前面这事还好说,后面之事难办。我家东主大方,可这事看似不靠谱,我怕他不肯啊?”
李有才真想掀桌子,这不是讹人嘛。
沙宝国口气很大,“不就是五千两嘛!东翁关照一下,高二做生意,不要说五千两,一万两也许他了。你让高二出来跟我谈,我好好给他盘盘家底。”
李有才一猫腰,退入了后堂,感慨万千,百里侯比强盗还要狠。
高二郎出面谈判,双方唇枪舌剑,最后定下五千两之数,为高二郎官帽费用。又再加一千两费用,为所有盗户办山民户籍,及办山民私有的田契。《大西魁》商业牌照为一百两,《西台山农村合作社银行》商业牌照为五百两。
诸事谈妥,宾至如归,相谈甚欢,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