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郎三天三夜没有好好睡过,终于睡着了,他睡得香甜,就算外面时有爆炸声,也没让他惊醒。只有他乘坐的大船悄无声息,其他船上的乡兵们大肆喧哗,正在喝庆功酒。
文案赞画吉克君在记录,做统计工作。将每一队的战果,制作成报表。他不急不躁,也不插嘴,听着众人表功。
“小沙,所获人口财帛己是查清,共计救出老百姓3540人、粮麦870石、牛69头、羊210头、骡马760匹、有金780两、银15400两、缎匹200匹。”
“虽然与我高家乡兵投入相比,杯水车薪。但这是个好的开始。”
机要赞画沙厉鑫则在痛饮美酒,准备一醉方休。高二郎制定的作战纲要,被他封存起来了。因为接下来的战斗,将无迹可寻。高家乡兵要想打仗,只能跑到北口县境内了。
沙厉鑫面对着哈孝明问道:“哈百户,依你之见。北口县何处我高家乡兵,可以与蒙古鞑子作战。”
哈孝明啃着猪蹄,含糊不清的说:“若是我统兵,就直插得胜关,拿下得胜关。堵住蒙军归路。将二万蒙军全歼在城下。”
沙厉鑫道:“哈百户,先实现一个小目标,别想一口气吃成大胖子。”
哈孝明也知道在夸海口,放下猪蹄子,用酒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地图,“那就带领高家乡兵船队,直插得胜口堡,那里唯一有条大河,名叫饮马河。在得胜口堡东侧,还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泊,蒙军千军万马,也对高家船队无可奈何。我高家船队可从水路直接威胁蒙军回归得胜关的道路,而我依靠热兵器守住得胜口堡。以两面夹击之势,定可破二万蒙军。”
沙厉鑫问道:“那你想过没有,蒙军以放水的方式,把人工湖的水排干呢?”
“这个怕是不太容易,要费好多时间。明军大部队若是来了,蒙军还不逃啊!”
哈孝明挠挠头,难以解答这个问题。
沙厉鑫道:“你去把得胜口堡的百姓都找出来,我们再向他们请教一下那里的地形。”
“哎”哈孝明痛快的答应了,跟着高家乡兵打仗,就是痛快。高家辅兵还在打扫战场,马肉不太好吃,纤维太粗了。可驴肉是天下第一美味,他要大吃三日驴肉。
哈孝明走上岸,看见乡兵们正在将一名奸细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上。按照高家乡兵说法,那些主动承认的奸细,既往不咎。隐瞒不报者,被同伙指认者,直接被吊死在树上了。有了十个吊死汉奸尸体,效果立竿见影,主动承认的奸细纷纷出列。
哈孝明满腹狐疑,对着张曲尺问道:“你们真对奸细既往不咎?”
张曲尺回道:“这有什么关系,给他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很快他们就会把满腔仇恨,撒在鞑子身上。边境上,不是有许多异族妇女吗?抢他娘的,骑在异族娘们身上。”
哈孝明道:“你们不是正义之师吗?”
张曲尺道:“没办法,现在男多女少,为了社会安定,只能抢他娘了。”
哈孝明看了看四周,救出的三千多名老百姓,以男性居多,原本蒙军用他们扒城砖的。蒙军用老百姓攻城,就是让老百姓扒城砖回来,才有命活到第二天。这种扒城砖方式,是蒙军攻城最有效的一种方法。多扒几次城砖的老百姓很快就会成为汉奸,为蒙军效力了。
至于那些女性作用,就不能道明了,蒙古鞑子皆是禽兽。
现在这三千多名百姓恢复了人性,那宣泄的哭声,证明他们还没忘记过去。哈孝明问道:“你们要训练这些人多久,才能让这些人上战场。”
张曲尺道:“大多数人就嘴上说说,没屁用之人,等战事结束,就让他们回乡。肯留下来的人,个个能做干死队员。我高家乡兵训练极严,这次是派不上用场了。”
哈孝明道:“我已经与高招练百户说过了,要给我挑一百人,也好凑一个百户编制的人数。”
张曲尺有些疑惑,问道:“一个百户,不是统领一百二十人嘛。”
哈孝明道:“二十个是军官,我要招募有经验的军人。”
张曲尺笑道:“这些人中什么人都有,你真要军官,我现在就给你挑出来。”
哈孝明摇头道:“算了!先让他们反省一夜。明天我亲自来挑。”又大吼道:“你们之中,有熟悉得胜口堡附近地形的人,给我站到前面来。我高家乡兵要去打得胜口堡了!需要熟悉得胜口堡地形的向导。”
老百姓之中,一阵骚动,熟悉得胜口堡地形的人超过三百人。
哈孝明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被一些军户认出。这可了不得了,哈孝明惹来众怒,无数百姓纷纷大骂得胜关参将哈忠国,把哈孝明也骂进去了,好像哈家父子是开关投降的汉奸。百姓们不顾一切,扔出石头,猛砸哈孝明。
哈孝明抱头鼠窜,逃上了船。哀嚎道:“我爹娘都战死了,你们还不放过啊!”
白广七手里又捡起一块石头,叫道:“鬼才信呢!你爹娘逃到关外去了,你们全家皆是卖国贼。哈孝明,我看见你哈家的赞画夏鹤山了,他就与蒙古鞑子在一起,还是个大官呢!”
哈孝明大吃一惊,沙厉鑫同样惊讶,急忙说道:“张大队长,快把那个人带上船来。”
白广七上船之后,自然手无寸铁,但依旧凶狠的瞪着哈孝明,恨不能咬死哈孝明。若得胜关能多守那么一天,其他六个军堡就会做好战斗准备,得胜关参将哈忠国罪该万死,千刀万剐也不为过。那些被蒙军抓获的老百姓都把怨气发泄在哈忠国身上。同样是北口县境内险关,磐石堡游击麻承宪就守住了,直到现在,二千明军还死守磐石堡,麻家将就是好样的,满门忠烈。哈家父子皆是明军中的败类,把哈孝明归于汉奸,直接吊死在歪脖子柳树上。
沙厉鑫三言两语,就劝服了白广七,详细询问了夏鹤山情况。很快有了定论,“原来如此,是夏鹤山做内应,蒙军才轻易叩开了得胜关。你爹怎么会把这种人安置在身边。”
哈孝明双眼通红,砸着桌子,愤恨不已,“若不是这么多人看见,打死我也会不相信夏鹤山是这种人,他来得胜关已有七年了,开始是做我的先生,有些真材实料,写得一手好文章。我爹上报朝廷的奏章,皆是夏鹤山写的。我妻子性子刚烈,一定服毒自尽了。我爹那两个小妾,一定落入夏鹤山之手了。那两个女人也不是好东西,是夏鹤山买来送给我爹的。”
沙厉鑫道:“战争不管女人的事。是你们父子认人不淑,才被敌人钻了空子。”
哈孝明强忍着眼泪,尝到了家破人亡的痛苦,不恨别人,恨他自己。认人不淑,竟被最信任的夏鹤山出卖了。难怪夏鹤山对走私买卖这么卖力,原来是顺义王卜石兔所设的一个死亡陷阱。很想杀回得胜关,替父母、妻子报仇雪恨。
哈孝明摸不透高二郎,别人都兴奋的难以入眠了,高二郎却在睡大觉。战争可没结束,下一步高家乡兵攻打何处?高二郎就不急吗?
哈孝明满腹狐疑,等到白广七走出船舱,问道:“沙先生,你家东主会打得胜口堡吗?”
沙厉鑫记录着作战纲要,头都没抬,“打得胜口堡的概率很低,东主不喜欢打无把握的仗。我只是做一个作战初步计划,以供东主参考。”
“机会渺茫啊!”
沙厉鑫抬头道:“也不能这么说。我们是在战争中,学习打仗。这种经验非常难得,要多动脑子,集思广益。”
哈孝明不耻下问,“那我高家乡兵以什么作战方式,打击蒙军呢?”
沙厉鑫道:“避实击虚!我们要打击蒙军的薄弱环节,诱使蒙军以为我们要攻打得胜关,使蒙军主力不敢倾尽全力攻打北口县县城。在此基础了实施作战计划。要与蒙军斗智斗勇,你再多想几套行动方案,北口县军管区地形,你比我们熟悉。”
“我明白了。”
哈孝明站在了沙厉鑫身旁,看着那份得胜口堡作战初步纲要,又看着桌子上那座沙盘,陷入长时间的思考之中。原来谋定而后动,要做这么多笔案上的工作。高二郎当机立断,事前皆是经过战事推演的。难怪高家乡兵对于水陆关下蒙军主力逃跑,反应那么迅速。
当看见这座沙盘,一场立体的战争就浮现出来了。北口县军管区熟悉的地形、山川、道路,还有那些不被外人所知的军事小道。熟悉这里的山川地理环境,才是一名合格的战地指挥官。
哈孝明拿起一根竹竿,开始诉说他另一个作战计划。
船舱里,灯火通明,几名年轻人一夜未眠,研究探讨着战争下一步的可能性,沉浸在纸上谈兵的喜悦之中。沙厉鑫、吉克君作为高家乡兵的决策层,他们所看待这场战争的眼光,已到了战略水平。经过五次战斗的淬炼,他们更加成熟,知道如何发挥高家乡兵所长。
沙厉鑫道:“总体而言,我军要逼着蒙军打他们所不擅长的战斗,是以河道为依托,但河道又是个假象。我军要脱离河道附近,分多段出击,在陆地上,与蒙军较量一回。打击蒙军的后勤补给线,设置各种陷阱,使得蒙军的战马,一次又一次骨折。哈孝明,你还没看见过专门对付战马的触发式捕兽夹吧,这玩意专门对付马腿。蒙古马要变成瘸子,我倒要看一看,蒙骑怎么发起冲锋。”
沙厉鑫、吉克君两人托着下巴,一起奸笑。
哈孝明不用看见捕兽夹,也知道大致原理,问道:“那你们准备了多少个捕兽夹?一个人能携带多少个捕兽夹?”
沙厉鑫奸笑道:“放心吧哈孝明,尽在掌握之中。高家乡兵准备了三万只捕兽夹,这种捕兽夹很轻的,才半斤不到,使用很方便。你的人也可一起出动。”
哈孝明又问:“那捕兽夹有没有毒啊?”
沙厉鑫回道:“没有毒!老百姓踩到了,怎么办呢?”
哈孝明道:“那蒙古鞑子,让老百姓在前开道怎么办?”
沙厉鑫笑道:“这岂不更好,蒙骑没了速度。岂不是我军的活靶子。”
“好极了!高二郎不亏为猎户出身,连捕兽夹都用上了。”
哈孝明击节赞叹,对下一阶段战斗,充满了必胜的信念。深谙游击战的精髓,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这支乡兵没去追击蒙军主力,而是将蒙军主力困死回程路上,而后选择合适的战场,再次重创蒙军主力。牵着敌人鼻子走,诱使敌人进入伏击圈。他是一名合格的骑兵,善于骑战,单打独斗,小霸王名号可不是白给的,倒是很适合做诱饵。
哈孝明毛遂自荐,要做高家乡兵的哨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