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墙上,蒋四重手持一根捎棒,冲向前方的门楼,那里是收放铁索桥的搅盘。蒋四重手里那根捎棒有两丈,前方包着铁皮,上嵌一个个铁钉,就是一根加长版的狼牙棒。
门楼里插着六把火把,视线很好,里面四名强盗被吓醒,刚摸到武器,就看见一个大汉冲入,只有豁出命来了。一名手持长枪的强盗,滑步向前,使出杀人绝技,抖出一道枪花,枪头真假难分。
蒋四重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他理都没理那道枪花。狼牙棒够长,横扫千军之势,拍断那杆长枪,又将那名强盗扫到半空中,那名强盗就像断线的纸风筝一样,飞出了寨墙外。手中的狼牙棒向前一探,另一名强盗脑袋开花。
“妈啊!点子扎手。”
两名强盗转身就逃,蒋四重体型庞大,只能喝骂一声。
杨高雀取下那张宝弓,扳指扣弦,弯弓射狼。
“咻咻!”两支狼牙箭快如流星,恶狠狠的扎入两名强盗的后背。
杨高雀不忘教训蒋四重,喝道:“蒋四重,以后别砸脑袋,那是一两银子。”
“哦,我记住了。杨队长,神箭无敌。在下,敬仰之至。”
蒋四重有点后悔,放在过去,一两银子是他一个月收入,以后砸人身体。两人协力,放下了铁索桥,取下墙上的火把,向寨外发出信号。
“吊桥放下了,快快快,发财的机会到了。东家义薄云天,你们要珍惜这次机会,别给我丢脸。”
董康、杨界两路人马已经碰头,正在城外焦急的等待。这些反正的强盗在北泽乡稍作停留,急着赶到了牛头寨。有几个反正的强盗腰间还挂着人头,准备向东主邀功请赏。这些反正的强盗本来就是墙头草,谁给的好处多,就为谁卖命。
那两名强盗厨子也来了,他们是坐着鸡公车而来,夫妻两人拿着刀,也准备搏一场富贵。高老二自认是小头目级别了,也跟着叫道:“快快快,跟上跟上,高东家乃天神下凡,灭罗娟娟、金隅堂那对狗男女,弹指之间,灭此朝食。赏十两啊!”
高老二读过几年私塾,这次派上大用场了,深信给东主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高老二是那种结实的胖,大刀在手,像是条厮杀汉子,这次他没掉队,手里拿着一只木制锅盖,当盾牌使。
王三娘咬着钢牙,不断的鼓励自己,“我要报仇,我要报仇雪恨,杀了金隅堂。”
像她这种女人,在强盗窝里,岂能留下清白之躯,金隅堂奸污过她。过去王三娘逆来顺受,此时爆发出最大的潜能。等到寨门打开一条缝,就钻了进去。
“杀!杀狗男女啊!”
那些持着刀枪的妇女,想到自己悲惨的命运,恨不能杀光所有强盗,包括身边那些反正的强盗。
此时牛头寨里乱成一锅粥,毫无准备的强盗们四处乱窜,寻找藏身之所。他们衣衫不整,盔甲不齐,拿到手中的兵刃,也不敢点灯。人在黑暗中,有个适应过程,强盗们刚醒来,一时不适。
那些首长在叫:“向我靠拢,向我靠拢,把敌人赶出去。”
还未等强盗组织起来,乡兵们已开始烧房子了。这下牛头寨里的人都藏不住了,尖叫声,哭喊声,喝骂声,响成一片。有些老弱妇孺也不管了,自家房子最重要,已开始泼水救火。对这些老弱妇孺来讲,谁当牛头寨大当家都一样,他们永远是受欺压的贱民。
牛头寨里房屋,好坏立判。高二郎仗着赵子龙的白盔亮银甲,冲杀在前,来一个强盗,挑一个强盗,来一双强盗,连挑带刺,手下无一回合战将。对四周射来的乱箭,也不躲避,他穿了三层甲,身边两名刀盾手护在他左右,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躲在暗处的强盗,已看见他的勇猛,箭矢如蝗虫一样射来。
一支箭矢射中高二郎咽喉,被护喉甲挡住,护喉甲有弧度,那支箭矢吃不力,滋溜一声,冒出一道火星,从边上划过。
高二郎感觉有一支箭射向他的面门,把头一低,那支箭矢射中盔缨,就这么插在马尾编制的白缨上。偶尔,高二郎会用铜护臂挡一下箭矢,还有十几支箭矢射中他的身体,有几支箭矢被盔甲弹开;有五六支箭矢射入镶铁棉甲,但没破开亮银甲,这五六支箭矢,就挂在他身上。这就像是在告诉敌人,白甲武士刀枪不入。
“杀”五名强盗组成了刀盾阵型,肩并肩的冲向高二郎。
“杀”高二郎一声霹雳,手中钩镰枪虚刺实勾,枪身一个下探,钩镰枪锋刃斩向一名强盗的小腿,把这名强盗的小腿连肉带骨头,一起切断。不等枪势变老,手腕一抖,枪化棍使,枪杆扫向旁边一名强盗,“咔嚓”一声,那名强盗折断了腿骨。
一道闪电,刀盾阵千疮百孔,边上三名强盗好像见到了魔鬼,也狰狞着面目。与高二郎及二名乡兵所组成的三角阵,近距离厮杀。
盾牌撞盾牌,五人挤在一起,高二郎挡开一把枪,又扫倒一把刀。那名使枪的强盗,手中的枪已折断,变成一根烧火棍,一名乡兵手中的雁翎刀刺入那名强盗胸膛,手腕一扭,那名强盗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那名使刀的强盗虎口崩裂,“嗖”那把单刀已飞天了,另一名乡兵手中的雁翎刀,向下猛砍,斩到了肩胛骨,那把雁翎刀竟被卡住了,两人面对面对视着。
高二郎人高马大,隔着那名垂死挣扎的强盗,钩镰枪往下刺探,将最后一名强盗挑在枪尖上。那张白无常冷冰冰的面具,看着前方一群强盗。
那群强盗在后退,吓得面无人色,高二郎向前一步,那群强盗要后退好几步,领头的首长还在吆喝。但强盗们已经吓破胆了,一名强盗扛不住了,扔掉了武器,撒开脚丫子,往家里跑,他还有一个身份,是耕地的农夫,做强盗只是兼职,回家换身破烂衣服,保护抢来的老婆。
另一名强盗腿已经软了,“扑通”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叫道:“大王别杀我,我投降。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没断奶的小孩。”
“缴械不杀!”
高二郎觉得已到以德服人的时候了,放过了这群虾兵蟹将。
“缴械不杀!”
乡兵们高声呐喊,后排的乡兵举起了火把。反正的强盗跟着喊,不忘乘火打劫,跑到旁边屋子里,翻箱倒柜,很快身上扎了几个包裹。那些提着刀枪的姐妹,发了善心,前去解救那些绑来的肉票。那些草房着火了,有蔓延的趋势,不把肉票抢救出来,她们将来吃什么?
乡兵们涌向了高处的聚义大厅,高大整齐的台阶上,一群强盗脱了上衣,跪在那里,一副愿赌服输的表情。
高二郎提起一名裸汉,喝道:“罗娟娟、金隅堂在哪?给我带路。”
那名裸汉垂头丧气的说:“那对狗男女都在里面。我该死,我有罪,我对不起王大当家,更对不起关二当家。”
那名裸汉还以为高二郎是关疯子的余党,来找罗娟娟报仇。“啪”高二郎甩了一个巴掌,又飞踹了一脚,喝道:“带路!哪来这么多废话。”
高二郎走入聚义大厅,里面点满了儿臂粗的蜡烛,跪着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跪在前面的三个人,手里捧着一沓账册、几串钥匙,看来他们知道自己价值所在,懂得生存之道。
“对他们客气点。”
高二郎看了看前排那三人,感觉里面有高人,牛头寨藏龙卧虎,这三人是他最需要的人才。温言道:“我们是乡兵,不伤害老弱,会保护你们的私有资产。”
那三名管事都露出喜色,磕头俯拜,“愿为大王效劳,苍天可鉴,日月可表!大王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万死莫辞!”
看来他们已熟悉这套马屁功夫,异口同声,颇有气势。
“嘭”鸟铳熟悉的声音,走在前排的盾牌手,手中的盾牌已被击穿,铅子还击穿了镶铁棉甲,卡在第二层的铁甲上。但铅子沉重的一击,还是让这两名盾牌手受了内伤。两名刀盾手倒在地上,捂着伤痛,一声不啃。
幸亏前两排的盾牌手防护装备齐全,要是后面的乡兵被铅子击中,会大面积失血,无法挽救生命。也亏是鸟铳,要是被掣电铳击中,那可是换子铳的六连发,前面盾牌手倒下,后面乡兵就是活靶子了。如果把发明掣电铳的赵士祯搞到手,这天下就是他高二郎的了。崇祯怎么看?都是傻子,竟把赵士祯逼疯了。
苏思思第一个有反应,尖叫道:“里面有两把鸟铳,快推四辆鸡公车来,再拿些湿棉被,越厚越好,再拿几块门板。鸟铳一板斧威力,破不了湿棉被。”
高二郎转头道:“苏意,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找啊!真是个棒槌!”
高二郎也不急,取来了长弓,探头往里看,此时大概是卯时中,快要天亮了。前面二十步外,凉亭里插着四只火把,两名鸟铳手躲在月亮门里,就是靠四只火把的光亮,阻击他们的进攻。
高二郎问道:“你们有什么办法?熄灭那四只火把。”
那名裸汉抢着道:“大王,你可以用你的弓试试?”
“屁!这可能吗?”
高二郎一言否定,那名裸汉接着道:“大王,只要火把射倒在地上,岂不是很快灭了。就算火不灭,那火光也小了。那两名铳手看不清了,岂能是你们的对手。寨子里的兄弟都不用鸟铳,那两把鸟铳是罗娟娟收藏的玩物,一个女人家手无缚鸡之力。大王,何必用小和尚头拍蚊子。”
那名裸汉心里干着急,一鼓作气之势,最多死两个喽啰而已,何必大费周折。
高二郎想一想,觉得有这种可能性,说道:“你倒是有点急智。”
高二郎取出一支重箭,射向那火把,连续开弓放箭,果真把四只火把射翻在地。前面火光变弱了。这次高二郎没冲在第一线,下令道:“张曲尺,以两人为一组,别靠得太近,天亮前,解决战斗。”
张曲尺举盾跳步,冲在了第一排。董四挥动着斧子,走出一个S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