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启明星还挂在天边,农夫尚未走出土堡,高二郎带队已经离开了王家庄,随行的有花六妹、招练总旗温天宝、文案赞画吉克君、赞画师爷沙宝国等人。
他们没有走东直门入城,而是在一处船舶码头,上了一艘二百石商船,从南门水闸,直接乘船进入县城。
高二郎要看县城的城防设施,做好守城的筹备工作。他有六队县兵,编制为72人,这批人还会强化训练,打仗时全用来守城。本来启用县兵大队长吴高温最合适,可吴高温不愿再守城墙了。那就让温天宝带队守城,也好让温天宝在官员面前有个表现机会,将来混个官身。
护城河已疏浚完毕,河底淤泥已经清除,河道已经加宽加固,河水清澈,波光粼粼。
生锈的铁闸、铁链也已换做新铁闸、新铁链,更加坚固、厚重,一座铁闸有七千斤重,每天晨昏启关铁闸需十几名大汉一起拉动绞索。城门洞内,前后有两座铁闸,以做屏障。
门洞两旁还有各一座新修的马面,上各建有一座歇山式重檐二层敌楼,以夹击姿态保护着水门。
城墙每隔一定的距离就突出矩形墩台,以利防守者从侧面攻击来袭敌人,这种墩台称为敌台的城防设施,俗称为“马面”。
马面(或称为敌台、墩台、墙台)因外观狭长如马面而得名。马面的使用是为了与城墙互为作用,消除城下死角,自上而下从三面攻击敌人。
宋朝陈规《守城录·守城机要》中的记载:“马面,旧制六十步立一座,跳出城外,不减二丈,阔狭随地利不定,两边直觑城角,其上皆有楼子。”
宋朝沈括所说:“若马面长则可反射城下攻者,兼密则矢石相及,敌人至城下,则四面临之。”
明朝在战略防御比较重要的城池外侧几乎都筑有马面。马面之间距离120米,火力交叉点为 60米,恰是古代弓箭、弩、飞钩、掷枪、擂石等抛掷类武器的有效射程和杀伤范围,从而在主墙体之外,形成一组正面及两侧之间的高空密集交叉火力网,提高了城墙的防御功能。。
为了增强马面的防御和战争能力,在马面之上一般都建有敌楼,即陈规所言的“其上皆有楼子”,既可以屯兵和瞭望,又可以储藏武器,使城墙的防御性能发展到最高点。
这次整修城墙,新修、加固马面共44座。战时既可以利用马面外凸和高大建筑的特点,观望敌人,观察敌情,防止敌人迂回城下攻城。又可以凭借敌楼从正面及左右两楼间三个方面的交叉火力,狙击敌人,随时点线相连,编织严密的高空火力网。
众人登上一座歇山式重檐二层敌楼,沙宝国意气风发,挥动着折扇,“如此坚城,我有三千兵马,足以抵御三万之敌。”
高二郎告诫道:“小心闻香教余孽,与蒙古鞑子里应外合。城里帮派内情要搞清楚,最怕他们信奉邪教。”
沙宝国道:“正派人排查,春节官府封印之前,会有黑帮人头落地。猪养肥了就要杀!这关系到朝廷法度,和个人腰包。”
高二郎沉默不语,黑帮与官府勾结,欺压百姓,作奸犯科,强取豪夺,走私贩奴,赚取不义之财,就像是与狼共舞。等到黑帮肥得流油了,又会成为官府盘中餐,会被官府彻底清算,逃脱不了家破人亡的境地。黑帮不过是官府豢养的打手,依附政府权力而产生的养子。该舍弃的时候,管他什么兄弟、朋友、养子。
往两边城墙看去,整个南北与东西两端都有一个个垛口,垛墙高厚,可以挡住弓箭的直射。若弓手抛射,箭矢就会从垛墙上飞过。守方只需一顶头盔、盾牌,或是一个木制锅盖,就能抵挡抛落的箭矢。
高二郎看向城内侧的瓮城,里面一些商贩摊位已经清理一空。瓮城因其形似陶瓮而得名,又因其形似马面而又称为马面城,也有瓮城建筑于城门的外侧,有些坚城剩至内外有三层瓮城。瓮城与正城门等高同厚,城墙的一侧或两侧开有偏门,既方便城内外通行,又不让城外的人直窥城内,具有屏障城门的作用。
可惜县城没有羊马墙、女墙、城壕,城外也没空地建造羊马墙、女墙、城壕。那护城河外早已是一大片民居,不可能拆毁民居。至于那一大片民居将来会不会被蒙古鞑子拆毁,用以建造攻城武器,或是被烧毁?那不是他考虑的事情,他只需考虑守住这道城墙。
城墙上有敌楼、战棚和弩台。这些都是在环城全线防御的基础上构筑的重点防御设施。从城门开始向左右两侧延伸,每隔一定距离建筑一处(在城墙拐角处的敌楼称为团楼),每处可容士兵一二十人,并设置床弩、抛石机、滚木檑石等重型摧毁兵器和器械,构成重点防御,并与布列于马面上的士兵一起,形成点线结合、互相策应的防御体系。这一体系又与护城河、各城门和瓮城一起,形成了完整的城池防御体系。
壕桥又称吊桥,战时可以悬空吊起或将其撤去,使攻城之敌难以通过护城河。
撞击砸打式守城器械,有撞毁敌军云梯和尖头木驴的撞车和铁撞木,有击砸敌军人马和攻城器械的各种檑木(包括夜叉檑、砖檑、泥檑、木檑、车脚檑)、奈何木、坠石、狼牙拍等。
烧灼式守城器械有铁火床、游火铁箱、行炉、猛火油柜、燕尾炬、飞炬、金火罐等,它们或以猛烈火焰、或以烧熔的铁汁烧灼敌军的人马和攻城器械。
灭火式守城器械有水囊、水袋、麻搭、唧筒、溜筒等。它们的作用是在敌军焚烧城门、城楼时,将火浇灭。
还准备了一些特殊用途的守城器械,如钩取敌军士兵和器械的飞钩、铁提钩、绞车,供守城士兵上下城墙用的吊机、吊车、绳梯,抵御从地道中攻城的风扇车、土色毡帘等。障碍器材有阻止敌军行动的铁蒺藜、拒马、鹿角木、扌刍蹄、地涩。
铁蒺藜又名扎马钉,因其外形与蒺藜相似而得名。它有四个尖锐的刺锋,形如鸡爪,每个刺锋长四五厘米,中央有孔,可用绳穿联,以便携带和布撒。作战时,将其撒布在敌军必经之路和城郭周围的通道上,刺扎敌军人马。
拒马是一种可移动的木制障碍物。它用直径为二尺的大圆木为横杆,长短视需要而定。大圆木上作十字凿孔,安上数根一丈长的木杆,上端削尖,作为横杆的支架,设在城门、巷口和要道,阻止敌军人马的行动。
鹿角木是选择坚硬木料制成的,上多枒叉尖刺,形同鹿角,长数尺,埋入地中一尺多,专刺敌军战马之足。汉代开始使用,后人称它为鹿砦。
扌刍蹄是先用四根直径为七寸的大方木制成方框,框上钉有许多逆须钉,尔后将其放在敌骑通向城郭的必经之路上,使敌骑触钉而倒。
地涩是在一块木板上密钉许多刺钉的障碍器材,通常放在敌骑通向城郭的必经之路上,扎刺战马之足。
高二郎把守城之法,整理成册,交给了温天宝、吉克君、沙宝国各一份。不忘补充道:“我方从城上推出托杆、抵篙,托阻云梯、对楼,使其不得贴附城墙。向城下击砸滚木檑石、喷浇烈焰铁汁,杀伤攻城士兵,毁烧攻城器械。通过竖井向地道内簸扇烟焰,熏灼从地道内攻入的敌军。冷兵器守城器材,这次已全部运抵。至于热兵器、战马、盔甲,太过敏感,我准备春节之后运抵,再派遣二百乡兵。其他,就你们自己解决了。”
沙宝国道:“放心吧二郎,只要有大量二斤半、震天雷、万人敌、八门虎蹲炮这些热兵器,再加上三百副铁甲,二千顶铁盔,县城万无一失。”
高二郎道:“我最担心潜藏的邪教徒众,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一个。”
沙宝国云淡风轻,挥动着折扇,“那简单,城里四大门派,灭掉两个最强的紫鬽帮、尊门帮,人数大概有四百人,十月初,借你乡兵一用。不要和我谈钱,没有开拔银子,官府只管路费、饭钱。”
高二郎嗔道:“你真抠门!还要我倒贴。”
沙宝国哈哈一笑,“那要看合作对象是谁?和你没什么客气。记得我还要二千个煤饼炉,用以城头上烧水,以做金汁。战后卖了这些煤饼炉,以补充官仓粮草之损耗。”
高二郎叹道:“看来下次,我要到北口县去抢了。而且要大抢特抢,才能补回这些损失。”
沙宝国嘿嘿冷笑,“二弟,你的那些鬼魅伎俩岂能瞒得了我。真是去北口县抢,还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高二郎有着佛家慧根,脱口而出,“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
沙宝国自叹不如,赶紧记下这副对联,总能从高二郎身上学到新的知识。高二郎制作了大批守城器械,基本上都是高二郎自己掏银子。这样人可算世上奇男子,难怪得到众多丑女的青睐。
等十八艘船上物资搬运一空,已是热日当空。众人赶往小德楼,去喝沙厉鑫的喜酒。
正式酒宴,众人都换了五色曳撒,一个个衣着光鲜,走路一摇三摆。
紫鬽帮、尊门帮的几名大哥,也来赴宴,与沙宝国见面,分外亲切,好似亲兄弟一样,勾肩搭背。沙宝国还能谈笑自如,毫无愧疚之色。
这让高二郎自愧不如,他还不能做到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翻脸无情,杀人夺妻。那两名大哥带着的小妾,皆是貌美如花的二九佳人。大概沙宝国早已垂涎三尺,这次正好假借铲除邪教之名,来个照单全收。
花六妹的手搭在高二郎大腿上,问道:“二郎,喝完喜酒,你到哪里去?”
高二郎道:“当然是去见小倩。”
花六妹问道:“不会是与田田开房吧?”
“我需要这么急吗?晚上功课全交给你。昨晚没上你,难过了是吗?”
“嗯,相信你一回。小郎君,奴也要五次。”
花六妹满意了,这次没有多喝酒,表现得体,那只手离开了高二郎的大腿。已是老夫老妻了,需要真刀真枪。对现在的身份很满意,能天天陪在高二郎身边,夜夜厮守,千金不换。
下午高二郎、沙宝国带着温天宝,三人来到了衙门,拜见知县刘光初。四人看着城防图,商议了守城之事,讨论了细节。
这次刘光初还是依计,借着铲除黑帮势力,顺手发财,再次展现人性的阴暗面。他倒是不敢杀夫夺妻,哀叹自己身处官场,有太多束缚,将来不住衙门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二郎,这次你要助我早日当上四品知府。走内阁首辅顾秉谦门路,如何?”
高二郎道:“不可!顾秉谦太老了。那还不如直接拜在九千岁门下,不过,不能留下字句。岳父大人,九千岁对宝马倒是情有独钟,可以做敲门砖。如今阿拉伯宝马从海路运至广州,路途遥远,价格昂贵。”
刘光初欲壑难填,准备向魏忠贤行贿。一个下午,四人就在三堂内,刘光初拿着那份城防手册,让高二郎逐条解释。文官知兵便是如此,到时能指挥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