驮帮运来的货物,有一半运到了王家大院。脚夫们卸着货物,有二十箱翠花牌黄蜂蜂蜜,一百筐高家瓷器,九千多斤香菇、木耳、蘑菇。
现在又从香菇身上培育出新植物品种——金针菇。
用金针菇、香菇、木耳、花生、素鸡、肉丁制作的菜肴——大四喜,很受百姓欢迎,已成隆地县第一道名菜。
酒宴上,冷菜就有大四喜,菜名大气,又很好吃,众人赞口不绝。
县志已在为黄翠花立传,专门阐述黄翠花对山西翼北农副业所作出的巨大贡献,王家庄特地建造了一座黄翠花纪念馆。
酒宴正酣,沙宝国问道:“二郎,有没有给我们几个带好玩意来?”
高二郎笑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在花小姐包里。”
花六妹起身,取来了一只沉重的黑皮箱,打开皮箱之后,取出了数个锦盒,送给了在座的九人,里面是一个个巧夺天工、形态各异、美轮美奂的琉璃制品。让在座的九人爱不释手,连连赞叹。
花六妹又把一个五彩琉璃盘子放在桌上,“漂亮吧!这叫五彩琉璃花盘,这个要放在大西魁客厅里。”
沙宝国叫道:“二郎,给我制作一个,我家也要摆一个五彩琉璃花盘,里面放点水果妆点,一定很漂亮。”
高二郎道:“下一炉,十五天后。沙师爷只要在此等得了。”
沙宝国道:“等什么等,我直接找你爹去。”
孙金松扼腕长叹,“沙贤弟,老哥这段时间忙,你替我带几件好玩意回来。”
王鸿丹从另一个皮箱子里,取出一盏半透明琉璃灯,突然放声大哭。
“二郎,你再这么搞下去,被死太监夺了高家窑厂那可怎么办啊?”
高二郎道:“所以高家窑厂以中档琉璃为主,不能卖高价。否则后患无穷。”
“言之有理!”
众人纷纷点头,高二这步棋算是走对了,这高家窑厂不能与皇家官窑沾边。若让太监管理高家窑厂,高家老小等于被圈禁,一辈子是窑厂匠师。半透明琉璃销售,要细水长流,不在乎赚大钱。就让有钱人家安装琉璃窗户这事,慢慢排号等着吧!
亢青梅斩钉截铁的说:“我们大西魁以诚为本,以信为根。绝不让中间商炒高价,让广大中产阶级受惠。将来扩大产能规模了,还会生产底档玻璃产品,让普通老百姓家庭,也有按照采光性能很好的全透明玻璃。现在主要问题是二郎权势低下,不敢大肆经营半透明琉璃。这问题不解决,我们就赚不到钱啊!”
沙宝国叹道:“这没十年之功,成不了事。我就替二郎奔走效力十年吧,开辟海上丝绸之路。赚西夷、东倭的银子,为国争光,名载史册。”
高二郎长身而起,高举酒杯道:“来!诸位好兄弟,为了未来十年努力奋斗而干杯。”
四桌宾客齐声道:“为了未来十年,努力奋斗!”
因下午大家还有事,接风宴上,大家酒没多喝,菜肴上齐,大快朵颐,很快结束了。
太阳高高挂,高二郎撑起了油纸伞,亢青梅小鸟依人。花六妹仗剑在后。三人以奇特的组合,走在青石路上。
亢青梅道:“这次进山,我终于放心了。接下来,看我大展拳脚,彻底打败多金堂、兴隆魁、大盛魁。”
高二郎道:“大盛魁没参与走私,是可团结对象,最好和气生财。”
“我听你的,不与大盛魁开战。能合作,尽量合作。你知道吗?大盛魁有两个东家,倒是相安无事。”亢青梅主动牵着高二郎的手,又问:“你说,村民是笑话我们,还是在羡慕我们?”
“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这是大众心理,让他们笑话我们吧,我们这样挺好。你不要被这种事所烦扰,专心做生意。朋友们把一家一当都投在我们这,我们要对得起他们。我相信你比我能干。”
亢青梅心理美滋滋的,娇叱道:“算你会拍马屁。我就能者多劳,替你管好大西魁。”
高二郎道:“我要在三个月内,再练二百乡兵。这样脱产乡兵就有五百人,农闲征集五百乡兵,这还不包括后勤辎重营,战前总动员,又是一大笔银子。一个冬季,要花五万两。这些皆是银子,全靠商业上盈余支撑了。”
“没事!等挖到宝,我替你卖了。”
亢青梅一想到高家老宅的那些古董、珍珠金银将来有刘倩倩掌管,心里就来气。她现在还不知道那批财宝到底值多少钱?这就像根刺,一直扎在心头。看见高二郎没反应,又道:“二郎,这次掘墓探宝,要分我一点。我喜欢收集古董。不卖,帮你藏着。”
高二郎道:“我就这点家底,你全拿去好了。”
亢青梅语重心长的说:“我相信你还会挣来不义之财。明年不是要打仗嘛,抢二十万石粮食回来,本就收回来了。”
高二郎心算飞快,“二十万石粮食,一千乡兵来背。一个人要背37600斤,那要背死人的。”
“那就多雇些人手,多背几天。这点事,难不倒你。”
亢青梅说话轻飘飘,走路轻松自如,步入了大西魁客厅。以后她就是大西社总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然两个商业集团合并,会产生许多不和谐因素。人事斗争会很激烈,但只要与高二郎有良好的沟通,扩张中的大西社容得下新人、老人,让这些人各事其职,发挥所长。
亢青梅满怀着信心,开始长达半个时辰的演讲,为了这一刻,她做足了功课。光印刷的稿件,就有十份文件。
高二郎只做了简短的发言,隆重介绍了亢青梅过去的业绩,交接了一些权力。终于可以从文山会海中解脱了,让亢青梅操心也好,有更多时间,考虑官场争斗。
接下来,又要抱大腿了。山西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佥事,翼北兵备道刘若宰高高在上,很难得到刘若宰青睐。山西巡抚韩畦更别提了,级别离得太远了。若一步一个脚印儿,是要投靠平阳府知府焦源溥。
可焦源溥这种人光有满腔热血,其实是无能之辈,只会靠朝廷拨款拨粮,自己根本不会动脑筋。像他这个敢把坏脑筋动到太原晋王朱敏淳头上的人,天底下,就他一个。
像焦源溥满口忠义,看不惯贪官污吏,又看不惯捞钱的阉党,动不动就撂挑子的人,很难产生共鸣。
那只能虚与委蛇,把自己装扮成一根筋的莽夫,暂且委身于焦源溥,靠军功讨得焦源溥喜欢。以后投靠东林党人,顺便考个武进士,再认一个义父,最好是权臣杨嗣昌。反正谁当权,就跟谁搞好关系。
高二郎已有去平阳府打算,为将来事业发展埋下一颗棋子。省得焦源溥以后在叙功名单上看见高二的名字,一时兴起,换成其他人了。明朝官员的折子,不会超过两千字。所有的事情,官员要在两千文字里,阐述清楚,这是官场规矩。
叙功名单上的人名,随着折子层层上递,转到中枢六部,会有增有减。“高二”一个听名字,就知道是草民出身。
在山西地界,只有一个七品知县刘光初保举。上面那些高官可不认识高二,这可是致命伤。还有时间弥补,让老丈人找个理由,让他去平阳府公干,拜见一回知府焦源溥。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给焦源溥留个好印象。
会议结束,高二郎回到旅舍,就去找赞画师爷沙宝国,问道:“大哥,那知府焦源溥收不收礼?”
沙宝国道:“焦知府以廉洁著称,表面上不收礼。但他有个外室,你只要走后门,把礼单送到他外室手中,什么事都好办了。官嘛,两面派。”
高二郎又问:“那以我现在这身份,到平阳府公干。该给焦知府送多少银子?”
沙宝国道:“不能太多,三百两足矣。你再给那个外室柳氏送几件首饰、绸缎,顺便把她宅院窗户换了。那个柳氏很客气的,若请你留下吃饭,那焦知府就会来见你。在焦知府面前不能谈钱,只能谈工作。懂了吗?”
高二郎道:“我稍微有点担心,若焦知府不来。那我怎么办啊?”
沙宝国莞尔一笑,“刘知县是没遇见过,你就不知道了。外室嘛,过去皆是卖艺的。你应该很受欢迎,好自为之。”
高二郎道:“我现在看见女人就怕。你是没尝过被女人轻薄的滋味,那两个官太太,直接摸我胸,把我当成小相公了。”
沙宝国叱道:“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想让女人轻薄我,还找不到呢。”
高二郎问道:“柳氏长得好看吗?”
“总比花六妹长的好看。”
高二郎气急而笑,“你不懂审美,花六妹长得比亢青梅还要好看。”
沙宝国嗤笑一声,情人眼里出西施。高二郎找女人,一个不如一个。说穿了,就是实用主义。让这两个女人,替高二郎打工。
晚上酒宴讲究多了,好酒款待来宾。秋露白、剑南春、女儿红,还有高二郎从家里带来了一坛子白葡萄酒。自家酿的白葡萄酒经过一年存放在橡木桶里,味道更加纯厚甘洌。
四桌宾客每人来一杯白葡萄酒,很快一坛子白葡萄酒就见底了,根本不够大家喝。宾客皆说味道好极了,足以排入明朝名酒之内,七大名酒要改成八大名酒了。
为此高二郎赋诗一首。
——《醉美人》——
朝露凝云望不穿,伴君飘零走天涯。
醉里解忧度红尘,秋白发尾长相守。
明朝正德年间,汪颖在《食物本草》中提到七种名酒是:山东秋露白、东阳酒、处州金盆露、江西麻姑酒、金陵瓶酒、淮安绿豆酒、苏州小瓶。
山东秋露白列为七大名酒之冠,汪颖评作“色纯味洌”。《金瓶梅》中四见秋露白,描写为“碧靛般清,其味深长”。
东阳酒即是金华酒,《金瓶梅》中金华酒描述最多,凡三十见,以“甜”或“好甜”著称。
《金瓶梅》中凡四见麻姑酒,并有双料麻姑酒的描述。
据《遵生八笺》和《本草纲目》所载明代有近百种酒。
至于二郎酒坊所酿制的中低档二郎高粱酒,中高档二郎白酒,高档二郎红白葡萄酒,这三种酒至少还需存放一年,才能对外销售。大股东沙宝国也不急于一时,要让山西二郎酒名扬天下,销售量赶超山东秋露白。
沙宝国也抄了一副对联:
六字炳千秋,十四县民命食天,尽是此公赐予。
万流归一汇,八百里青城沃野,都从太守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