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耀看见这一幕默默拿起茶杯说道,“再来一杯。”
“啊?”曲东菱恍然惊醒,连忙端起茶壶给秦文耀再倒了一杯。
倒完茶又忍不住再向着长孙翎的方向望去,就见萧苌笙正在和他说些什么,长孙翎那素来冷傲的脸,眼神却如此柔和。
好羡慕。
那可是,宴安世子!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长孙翎拉着萧苌笙的手便进了船舱,从头到尾眼神没有落在第二个人身上,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宴安世子,是不是长得很俊?”秦文耀注意到她的眼神,笑着打趣问道。
曲东菱回过神,满脸通红说道,“不是不是……也不对,是是是……”
“哈哈哈……”秦文耀笑了笑,“不用解释,京城里喜欢宴安世子的闺秀可以从东城门排到西城门,人人都爱长孙翎。”
“世子和萧姑娘关系非同一般,东菱自然不敢妄想的,秦公子您别误会。”曲东菱连忙说道,深怕传到萧苌笙的耳朵里,让萧苌笙对她有意见。
秦文耀随意摆摆手,“你不用紧张,无妨。反正宴安世子不喜欢女人。”
说了这句话感觉有点歧义,说完秦文耀又补上一句,“也不喜欢男人。”
曲东菱的表情更震惊了,难道喜欢太监?
“也不对,他不喜欢人。”秦文耀又补充一句。
那边正在下棋的景墨辰噗嗤一声笑了,“文耀兄,前几日我们也和你一样纠结,不过最后我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说法。”
“你家世子太难形容了,什么说法,谁来听听?”秦文耀问道。
景墨辰随手拎起一枚棋子放下,笑道,“世子不喜欢除了四姑娘以外的人。如何?”
“精准。”萧秦瑶立即点头赞同。
曲东菱一颗心沉的更深了。
十月初三,楼船抵达京城。
萧苌笙辞别诸位相送,和萧秦瑶一起进了城。
前世她在京城待了四年,熟透了,哪需要人带路。秦文耀回了国舅府,长孙翎回了宴安侯府,曲东菱去了书院学舍报道。
宴凰书院为在京城没地方住的闺秀设有学舍房,当然环境不好,而且住的人很少。
毕竟琴棋书画等都是需要花钱磨的,一般人家根本养不起一个闺秀,萧府这样的在宴凰书院都算是垫底了。
能入选的,哪个不是五品以上官宦女子,父辈多是三品以上大臣。
怎么可能没地方住。
像曲东菱这种如沧海一粟,极少。
而她所学也不可能如苏雁儿之流博学,她册封的从六品,刚刚够入选的门槛。
本来,萧苌笙也应该去书院学舍,但是,萧家在京城还有亲戚。
已经故去的萧老太爷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姐姐就是当年嫁给皇亲国戚那位,萧家两位大爷都是考上进士入朝为官的,再加上有一个亲姐帮忙。
皇室有人好办事,两人都是官运亨通,不过官路却有区别。萧老太爷一直外放地方,一步步升到了江南布政使,正二品大官。
而萧老太爷的哥哥则留在京城从翰林院起步,也是一步步升官。因为两兄弟一直不在一个地方,也都各自成家立业,也就变成了两个萧家。
京城萧家,江南萧家。
后来萧老太爷的姐姐的夫家失势,江南萧家没落,老太爷的哥哥因为和京城勋贵联姻,倒是在那一起风波中站稳了脚。
祖父已经过去多年,大爷爷和姑婆也都故去多年,萧老太君辛辛苦苦维持着和两家的关系,每年年节都往京城挑好东西送。
京城两家偶尔也回赠一些,但态度高高在上。
萧家祖坟在苏州,但他们从不曾回来祭祖。亲戚关系,可谓是名存实亡。
要想延续这种关系,其实也很简单。
前世爹爹封侯回京之后,京城萧家还不是上赶着来联络感情。但是现在嘛……
萧苌笙对京城大爷爷一家的人,可谓是了解深刻。以他们那嫌贫爱富趋炎附势的性子,能看得上自家姐妹那才叫奇怪。
“嫡姐,我们真的要去投奔大爷爷家吗?”萧秦瑶站在萧府门口,有些不敢进去,局促说道,“虽说祖母每年都往京城萧家送东西,但毕竟多年未见了,就这么上门……”
大爷爷已经故去,如今萧府的当家人是他的儿子萧博义,官至礼部尚书,正二品。他的夫人是丞相的千金。
比起破落的苏州萧家,这才是官宦世家。
算起亲戚关系,萧苌笙的爹要把萧博义叫一声堂兄。
萧苌笙说道,“祖母是这么交代的,而且,祖母为了入选宴凰书院的事,早在去年就和大爷爷家说了日后我们选中,要来萧家入住。大爷爷家也早就应承了,既然说定了的事,哪有不去的道理?”
说着,萧苌笙将手中的拜信递给清秋,又给了她一锭银子。
这是祖母特意写的,让他们带来拜见萧老爷。
那门房看在银子的份上,倒是很快拿了信进去通报。不过,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回来,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有一个管事模样的妇人走了出来,看着萧苌笙姐妹,居高临下说道:
“你们就是苏州萧家来的?”
萧苌笙说道,“正是。我们奉祖母之命,来拜见伯父伯母。”
“我们老爷和夫人都忙着可没工夫见你们。跟我走吧。”那管事妇人倨傲说道,“老爷夫人可怜你们,收留你们,哎,这年头,上门的穷亲戚真是太多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往我们尚书府挤。”
萧秦瑶脸色一变,但是看见旁边的萧苌笙淡然自若,也就按捺住心底的不快。
那妇人领着她们,没往萧府正门进,而是绕到了一个偏僻的别院里,那院子比起当初萧府的玉妗苑都还要破落。
荒草丛生,断壁残垣,不知道空置了多少年,一打开院门都是一股厚重的霉味。
主殿破落的墙壁塌了一大半,根本没办法住人,只有南厢房还有两间布满蛛网灰尘的房间。
那管事妇人一副大度的样子说道,“别说我们老爷夫人亏待你们,可是单独给你们住一个别院,就是年久失修,你们随便打扫打扫自己住吧。”
“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就这破地方……”萧秦瑶忍不住了,这里还不如萧家的柴房。
她们大不了不住了,去客栈。
萧苌笙冲着她摇摇头,“秦瑶。”
萧秦瑶后半句话忍了。
那管事妇人冷哼一声,“两个苏州来的土包子。你们以为京城是苏州啊?你知道京城里买个这么大的院子要多少钱吗?把你们卖了都买不起。看在都是萧家人的份上,也就不收太贵了,一年五千两白银,交钱。”
“什么?就这地方,还收钱?”萧秦瑶炸了。
萧苌笙倒是脸色依旧,盯着那妇人冷冷说道,“这是伯父伯母的意思?”
“就是主子的意思,怎么,你们不想给钱?不想那就滚出去!”管事妇人直接敲诈。
萧苌笙淡淡说道,“清秋,你现在出去,找街上的叫花子,给他们十两银子,让他们在街上边乞讨边吆喝。吆喝的内容也简单,就一句,礼部尚书把院子借给亲戚住,一年收五千两银子。立即去,我要在一天之内,京城大街小巷都知道这句话。”
“是。”清秋扬眉吐气,狠狠瞪了那管事妇人一眼。
管事妇人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了,连忙拦住清秋说道,“等等!不准去!”
“不去也行,还不老实交代,真的要收钱吗?”萧苌笙冷冷盯着那妇人,眸光寒冷。
管事妇人脸色变了又变,没想到自己这一招百试百灵,竟然失手了。
正犹豫间,清秋一把推开管事妇人,就往门外跑,“小姐放心,奴婢这就找乞丐。”
“回来!赶紧回来!我不收钱了!”管事妇人也绷不住了,连忙喊道,“快回来!”
萧苌笙冲着清秋招招手,让她回来。
“你这刁奴,欺上罔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伯父伯母这么顾全脸面的人,怎么会干出对亲戚收房租的事,还不老实交代。”萧苌笙冷道。
那管事妇人看着萧苌笙的眼神都变了。
不是说这是从没进京的远房穷亲戚吗?怎么对萧家老爷夫人这么了解?
萧苌笙不了解才奇怪了。
萧博义就是一个非常讲面子的人,身为礼部尚书,自然也不能做出任何失礼的事情。就比如对待苏州萧家,他们压根不想理睬这门穷亲戚,但是堂堂礼部尚书有权有势,不管自己宗族的人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宗族世家,不能不重血缘亲情。
“我认了!老爷夫人确实没这个意思,是我贪钱,擅作主张。”管事妇人忍痛承认,少了一笔银子飞了,脸色也不好看,转身就走。
萧苌笙喊道,“站住!你现在敢走,我就把你背着主子收钱的事禀报伯母,倒是要看看伯母身边能不能容得下你这种不忠之徒。”
“你别威胁我,你又没机会见到老爷夫人,你以为我怕你?”管事妇人愤怒说道。
萧苌笙说道,“我也不用亲自告诉他们,出一百两银子,萧府自然有奴婢愿意把这个消息捅出去。”
“你!”管事妇人急了,这事要是让主母知道,非打死她不可。
那妇人气的跳脚,但是又拿萧苌笙没办法,只得强忍着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苌笙淡淡说道,“回答我几个问题。你只用老实回答,今天的事就一笔勾销了。你要是骗我,那你就准备从萧府滚蛋。”
管事妇人抽了抽嘴角,想反驳但是没敢。这件事要是被萧夫人知道,她确实会被赶出萧府,这还是轻的,说不准会被打个半死。
“萧夫人此时在府中吗?”萧苌笙开门见山问道。
“当然在了。不在,怎么会让我把你们带过来,这种事我可不敢擅作主张。”管事妇人没好气说道,“夫人和两位小姐在花园赏花,看了你的拜帖,懒得见你们,才让我来。”
萧秦瑶指着院子问道,“那萧夫人就真的让我们住这?”
“对啊。其实不是夫人的意思,是大小姐的吩咐。”管事妇人把柄在萧苌笙手中,这些倒是回答的痛快,竹筒倒豆子说道,“萧府北边还有一个别院,最开始夫人说把你们安排到哪。北边别院本来是给下人住的,后来空置了,就专门招待上门的穷亲戚。但大小姐说让你们拄这,就换这了。这地方,比起北边别院自然是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