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苌笙被外人撞破这一幕,格外羞恼,想从长孙翎怀中跳出来,但是才刚松手,长孙翎后肩处的伤口鲜血如注,瞬间染红了大半个肩膀。
一看见这样,萧苌笙又重新伸手按回去,捂着他的伤,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道:“荀冷,你还愣着干什么,你们世子受伤了,还不快让大夫过来。”
荀冷看着坐在自家世子怀中发号施令的萧苌笙,瞬间有种她就是女主人的微妙感觉。
“世子受伤了?”荀冷脸色一变,抓住了重点,“世子,属下这就让商陆过来。”
长孙翎声音轻快,听得出心情很好,“无碍,他在给墨辰治疗,不用叫他过来。拿止血粉即可。”
“你被猛虎爪了,要先消毒,只止血没用,万一染上毒素……”萧苌笙反驳说道,“必须让大夫看看。”
长孙翎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放心,我不会中毒。”
萧苌笙还要再说什么,荀冷已经拿着一瓶止血粉走了进来,说道,“世子百毒不侵,四姑娘放心。”
百毒不侵?
萧苌笙忍不住又多看了长孙翎一眼。
老天爷也太眷顾他了吧,第一权贵,妖孽如仙的脸,武功深不可测,再加上一个百毒不侵的体质,难怪前世那么多人想要谋害他,各种投毒都没用,人家压根不会中毒。
荀冷替长孙翎处理伤势,扒拉下肩胛处的外衣,萧苌笙脸色微红,皱了皱眉,转过身背对着他,本来此时该下马车避避嫌,但不知道怎么地,却是没有挪开脚步。
眼睛的余光瞥着那边荀冷给长孙翎包扎伤口,那重手重脚毫无经验的笨拙样子,萧苌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冷着一张脸走到长孙翎身边,对着荀冷说道,“你让开,我来。就你这手法,你们世子的血都要流光了。”
荀冷默然,倒是长孙翎轻声一笑,说道,“老华佗和商陆在,没有他练手的机会。荀冷,你出去吧。”
“是。”荀冷抱拳离开。
萧苌笙面无表情的给长孙翎包扎左肩的伤,看着那清晰地深可见骨的血痕,心里不是滋味。
明明受伤了,在自己面前却风轻云淡的长孙翎。
在危险时候,从天而降替自己挡下一爪的长孙翎。
他并没有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可是这种感觉,更让人觉得,应该跟他保持距离。
马车里只剩下摇曳的油灯,映照两个挨在一起的影子。
……
车队,静默地前行在山路之中。
商陆一边把景墨辰的匈膛包扎成粽子,一边说道,“公子最近可不要饮酒出门了,需要静卧休养。那个独眼龙下脚太狠,已经伤及肺腑,公子要是不注意就伤上加伤了。世子不是不让您以身涉险吗?您怎么还跑到土匪窝来了?”
商陆是个和荀冷一样年纪的年轻人,同样的一袭黑色侍卫服,眉清目秀,比起荀冷的不苟言笑,性格活泼,明朗爱笑。
景墨辰咳嗽了一声,脸色苍白,“没事,无碍。”
“这还叫无碍?都吐血了……也就是神医大人的药好,要不然公子这伤,搁在谁手中,没有三个月就别想起床了……”商陆瞪着眼睛说道。
景墨辰冲着他使了一个眼色,商陆完全没有领会到,自顾自说道,“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其实内伤比外伤严重多了,肝脏都震伤了,不然怎么会吐血,而且肋骨还……”
“商陆,你下去煎药。”景墨辰实在无奈,给了他一脚。
而此时默默坐在旁边的萧秦瑶已经满脸泪水,泪珠儿成串落下,眼眶通红。
商陆不明所以,终于注意到了萧秦瑶,自知失言,一脸尴尬的笑了笑,“我……我去煎药。”
说着就一溜烟跑了。
“你……”景墨辰深感头疼,他对安慰女子还真没什么经验。
萧秦瑶默默擦了一把眼泪,低垂着头,“景公子,对不起……”
“打伤我的又不是你,道什么歉。”景墨辰温声说道,“那我还要说对不起,因为我让你被人绑架,咱们也不要互相自责了,要怪就怪始作俑者,与你我都无关。”
萧秦瑶还是很自责,“可是我……”
“秦瑶小姐,听说心情愉悦能让伤势尽快恢复。”景墨辰打断她的话,错开话题,展颜一笑,“你会唱曲吗?”
萧秦瑶咬唇,从随身的腰带里取出一截手指长的玉竹短笛,说道,“只会吹笛子……”
“正好,那请秦瑶小姐吹一曲,我也能心情愉悦,伤势就会尽快的好了。”景墨辰抿唇一笑,“如果你实在觉得过意不去,这样,就是帮了我大忙。”
萧秦瑶看着他,心里一阵暖意。
景墨辰就是这样好的人,他知道自己心里愧疚,就让自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心里好受一些。
难怪天下那么多女人喜欢景公子,真的很难让人不喜欢他吧。
萧秦瑶擦干了泪水,唇边也扬起一抹笑,“那秦瑶就献丑了。早听闻景公子是音律大家,难得有机会,请景公子品鉴一二。”
笛声渺渺,从马车里响起,渐渐地传扬了出去,整个车队都能听到悠扬婉转的笛音。
心底懵懂的情意,在这一刻渐渐变得坚定。
最初是仰慕。
养在深闺的女子,谁不仰慕名满天下的景墨辰。
贵为大将军之子,却没有半分贵族子弟的骄奢银逸。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被誉为百年文人第一,却从不恃才傲物。
温润如玉,玉树临风,和他相处便觉得如沐春风,令人心旷神怡。
君子气度,光华内敛。
然后是懵懂心动。
在他夸赞她的书法的时候,眼神落在她的身上,他亲自指导她,多少人求不来的机缘,却碰巧落在了她的头上。
他谦虚温和,给她讲解书法的时候耐心细致,并没有因为她的身份卑微而轻视。
这样高不可攀的人物,却会为了保护她们离开,被拳打脚踢死死不放手,未曾顾虑自己不会武功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这样尊贵的出身,为了掩护她们离开,不顾身份的披上女人的衣服,未曾顾虑是否丢人。
而他这么做也并不是因为看上了谁,在哪个女人面前故意献殷勤。
而是,吾辈应尽之义,何足道哉。
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应该做的事。
景墨辰不知道他轻描淡写说那句话的时候有多迷人,让萧秦瑶看着他,喜欢的无可救药了。
明知道那么多人喜欢他,明知道彼此的身份天差地别,明知道很难嫁给他,可是,还是忍不住喜欢他。
这样看着他,就很好了。
萧秦瑶的视线落在景墨辰脸上,笛音也仿佛欢快了几分。
车队里,嘴里叼着一根青草的霍袁听着马车里传来的笛音,隐约记得萧秦瑶是在这个马车里。
虽然完全听不懂,但是,嗯……好听!
……
萧秦瑶安然无恙回来,老太君担心了半夜,看见她们回来才算是放下心。
萧秦瑶是老太君跟前人,自然不比对其他人,尤其关心叮嘱,今日之事万万不能伸张,以免影响清誉,如今萧府也就老太君和萧苌笙知道。
萧苌笙不打扰老太君和萧秦瑶闲话,回到了自己的玉妗苑,夜色已深,却没有睡意。
坐在软榻上翻阅一本杂书,眼神落在手背上包扎的布带,顿时失神。
红色的布带,他的衣袂。明明让他拿手绢包扎,他却擅作主张收了她的手绢,撕了自己的衣服给她包扎。那可是女子的私物,堂堂宴安世子,竟这般,无赖。他这算是挑戏她吧?
不自觉又想起了他的伤势,想到被鲜血染红的红衣。
再怎么不想跟他牵扯关系,牵扯也不知不觉变得越来越深了。
“小姐看什么想的这么出神?”清秋端着一杯茶走过来,忍着笑问道,“可是想起了……世子大人?”
萧苌笙回过神,搁下手中的书,随手端起清茶浅斟,掩饰说道,“我只是在想,今日承蒙世子搭救,无以为报。”
“所以小姐要以身相许吗?戏本里都是这么唱的。”临画接过话笑道。
萧苌笙绷着一张脸说道,“戏本里还唱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以身相许就别指望了,来世给他当牛马都行。清秋,你去把祖母上次赏我的那匹南疆雪蚕绸缎拿来,我要裁一身衣裳。”
“小姐上次不是还说这匹布料太珍贵了,不舍得用,先搁着,怎么今儿个想起做衣裳了。小姐稍等,我去给您拿。”清秋诧异说道。
萧苌笙抿唇,他为我毁了一身衣裳,我便还他一身锦绣。
他为我挡了一爪,日后我便替他挡一剑。
不谈情,无关风月。
……
独眼龙被送官,宴安世子送来的人,苏州知府哪敢耽搁,查出了他一大堆罪名,只可惜没有牵连出谢家,判了斩立决。
玉颜坊的生意渐渐火爆,除了景墨辰等少数人,其他人都不知道这家店铺和萧苌笙有关系。
日子恢复了平静,就在所有人都忐忑不安的期待下,终于到了五月十七这一天,宴凰选秀第一轮考核的放榜日。
一大早,景宴行宫已经人满为患。
萧苌笙本来想在家里等消息,但是看萧秦瑶颇为紧张的样子,也就陪她一起去景宴行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