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下班的时候,薛睿在地下停车场拦住了我。他有些纠结地小声对我道:“那天……我把你养父揍了一顿……”
我哑然:“我看到了,我不是瞎子。”
他拉我上车,两个人坐在车后座,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密封好的牛皮纸袋递给我。我有些惊讶,这才发现他今天带了公文包,他一般都是不带这些包的,嫌累赘。
“里面是什么?”我有些凝重地问道。
“我觉得,如果你真的能脱离那种原生家庭,对你自己的好处是看得见的,不是你自己出了问题,而是他们的问题,这样的事实会给你很多自信吧?而且你就真的不欠他们什么了,你就是完完整整的自己了……”薛睿顿了顿,又霸道地加了一句,“只属于我的完完整整的你!”
我隐约有些猜测,但还是不确定里面是什么。于是对他一笑,轻颤着手打开了细线封好的牛皮纸袋,抽出了一张油墨打印的纸。
我一行一行地看下去,颤着声把最后的一行字念了出来:“不认可阿壮为浅茹的生物学父亲。”后面跟着我们市里三甲医院的一个钢戳。
阿壮是我养父的名字。
我的眼泪又滚落出来,我望着薛睿,心里百感交集。
薛睿揽着我,歉疚道:“我怕他们当时是生气过了头,所以胡乱说的话,所以在打你养父的时候悄悄拔了他一绺头发,也悄悄拔了你一根头发,当时我下手没轻重的……没弄疼你吧?然后就找人送去做DNA鉴定了,这好几天了,DNA鉴定结果一出来我就拿过来给你看。”
随它吧,随它吧。
我身边现在有薛睿就够了,围绕着我过去经历的那些恐惧,就留在过去吧!
我噗嗤笑出声,道:“你还好啦,我当时都没感到疼的。这样也好,这样断也断得我心无愧疚。”
薛睿吻了吻我的额头,握住我的手道:“后来我还让人上门去找你的养父母聊了聊……”
“呃……”薛睿说的聊一聊,怕也不是单纯的聊一聊吧。
“你放心,你老公不是那么粗鲁的人,我让他们别动粗了,只是去问点事。”薛睿赶紧为自己分辩两句,扳过了我的肩膀道,“软硬兼施,问出来的话应该都是真的了。我为了确保真实度,还特意让我的人把那对夫妻分开来问。”
我用鼻子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子,问道:“问了什么呀?”
“关于收养你的事情。他们说,当时男方被诊断出不孕不育以后,他们夫妇去了H市旅游。你就是在H市的火车站被他们收养的,并不是你的父母不要你了……他们形容当时的情形是“十万火急”,一个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男人把你抱给他们,求着他们收养你,说是有仇家雇了人要杀你,还给了他们一张有十万块钱现金的卡……”薛睿掰过我的脸,认认真真地道。
我脑中像是有什么在轰然作响,几乎落下泪来,我不是被抛弃的……当时是为了保护我,他们才不得已把我托付给别人的!
原来……我并不是没有人要的……我捂住嘴,心里一阵揪痛,哪有父母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即使是在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他们也会很伤心很伤心吧……可惜我现在却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再与他们相见……
薛睿安抚地摸了摸我的头,继续道,“所以我说你是富家千金,也算是一语中的了吧,不是有势力的富家大族,怎么会招惹上杀身之祸呢。你还活着就是万幸了。我觉得你的父母非常聪明,知道去火车站找明显是外乡人打扮的人,外乡人会离开这座城市,把你远远带走,这是让你脱离危险的最好办法。”
我默默垂泪,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我抽噎道:“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好吗?他们是不是还安全呢?”
薛睿把我的头抱进怀里,哄孩子一样一下一下顺着我的脊背,道:“一定会转危为安的,女儿这么智慧过人,父母怎么会差?别哭了,快笑一个,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我渐渐调顺了呼吸,睁着被泪水迷蒙住的眼睛,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我想这个笑容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薛睿“噗嗤”嘲笑我:“哪有皱着一张脸笑的,现在西丑西丑的!”
我有些恼怒:“你戏弄人也就算了,东西呢?”
“你的父母有东西留给你,你就当这是他们留给你的念想也好,我觉得这东西很是别致,说不定以后能靠它找回你的家人呢……”薛睿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白玉无瑕的玉珏项链,递给我。
我几乎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细细抚摩,只觉得触手温润,我这个不懂玉的人都觉得是块价值不菲的玉珏。我发现这块玉珏里还镶嵌着什么,我有些疑惑,求助地看向薛睿。
“这是你的胎毛啊,当时想弄成这样也是很难的吧,里面是最上好的和田籽玉,外面用纯净的琥珀把你的胎毛封在了里面。”薛睿微笑道,“这是你父母给你的礼物。”
我抑制不住心内的触动,把脸贴在玉珏上,几乎就能感受到当时婴儿时期有父母在身边的那种欢声笑语。我抽噎道:“谢谢你……阿睿,只是,这种东西我养父母他们是怎么肯给你的?他们已经是恨我入骨了吧……”
薛睿微笑:“我用前几天阿大看上的我那套衣服和他换的,他不懂货,以为就是一块胎毛琥珀,很爽快地就给我了。”
我哑然,没想到这种时候我那个傻子弟弟能发挥作用。
“我已经去打听H市二十五年丢过孩子的家庭情况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你的亲生父母的!”薛睿坚定地握了握我的手,替我把项链戴在了我的脖颈上,玉珏温润地贴着肌,肤,我仿佛能感受到父母那穿越时空也要带给我的思念和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