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算是平静无话地过去了。第二天晨起的时候我便和薛睿一起去了靠谱的医院,询问要用带子束腹的事情,医生很是纠结地和我们说,健康是不会危及到,但是胎儿会不会因此发育有些问题,这就不好说了。给我们急得险些就回N城了,最后还是在那医生的劝告下买了点保健滋补品,花钱买安心,也算是很值得。
后来上了车,我才摸着那一小堆保健品,对薛睿悄默默地道:“我们这好像是被忽悠了?我看这些保健品的功效也没多强大,你说是不是卖了这些能给医生许多提成,所以他才这么拼命推销啊?”
薛睿沉默了片刻,眼神在后视镜里显得分外古怪,他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对我道:“原来你才知道?”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我为了掩盖现在的尴尬气氛,在车上随便找了一份报纸看,轻咳道:“我们什么时候去见你父亲啊?到时候都有谁在?”
薛睿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副看透不说透的模样,我暗暗叫苦,当时我只知道心疼肚子里的孩子了,哪里能思考这些东西买回来是有用还是没用?看来从头到尾都清醒着的是薛睿啊,看他现在那气定神闲的样子我就都懂了,敢情是在拿钱安我的心哄我高兴呢。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是,钱花了我才反应过来这笔钱明明是可以不花的!这对一向节俭的我来说,着实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你不要不开心,明天我们就去薛宅好了。”薛睿笑着看着我,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极尽宠溺。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进了薛宅,看到安智那假惺惺的嘴脸我就能高兴起来了吗?那怕是比吃了这些保健品都恐怖,面对安智着实不是人该做的事情,劳心劳力,劳心伤神的,我觉得回头脑细胞就得一把一把地死,头发也得一把一把地掉。
迎着我惊恐的目光,薛睿的眼中泛起了几丝笑意,那双好像是在黑色的琉璃中浸润过的英俊双眸里尽是温柔:“你是不是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明天灵溪姑姑也会过来,难道你看见她不高兴吗?”
我一愣,灵溪姑姑?这个人名离开我的视线好像已经有很久了,我也很久没有再遇到灵溪姑姑了。自从我和薛睿那次分手之后,薛灵溪试图联系过我好几次,但是我都婉言拒绝了。听说灵溪姑姑为了我们的事情操了不少心,但是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一个人沉浸在被背叛的悲伤之中。等我和薛睿和好之后,事情又变得跌宕起伏起来,从那时候起,我的生命里就不仅仅只有薛睿了,还有许多需要我去解决的事情。
见我久久不开口,薛睿靠在座椅上,笑着看着我:“你知道吗?你在你家的月上集团做了形象大使之后,那高清的海报图一出来,连带着灵溪姑姑和灵溪中学,都变成你的铁杆粉丝了!”
我又是狠狠一愣,我这样的人,也能做别人的粉丝?我这一生好像一直在颠沛流离和失败脆弱中谱写,即使现在心满意足,眼下的生活也不是我自己挣来的,这些真的可以让我成为别人为之骄傲的资本?
我下意识地摇头,苦涩地道:“我不配这样的名利,我不想见到灵溪姑姑。我的目标是教书育人,现在我却只是一个享清福的人,我觉得她会失望的……”
“啊……”薛睿摇了摇头,笑着道:“灵溪姑姑还真是了解你啊。她一开始就和我说,不要把她也要来的事情告诉你,不然你肯定不乐意见她,说会觉得对不起她啊,让她失望之类的话,她本人是完全不想听。”
我苦涩地蹙眉,在后视镜里,女人白瓷一样的脸上已经满是皱巴巴的苦楚:“可是事实确实是这样……”
薛睿似笑非笑地探身过来,帮我把安全带小心翼翼地扣好,道:“所以呀,在我们去医院之前,灵溪姑姑就已经动身了,现在应该已经在我们的家门口等着我们回来了?可不就是怕你不愿意见她,躲着她么?”
我的反应几乎是夺路而逃,可是这时候才发现身上已经被扣了安全带,车门也锁了起来。现在我这副样子,怎么去见对我有大恩的灵溪姑姑?那是灵溪中学神一般的存在,是那些师生们的精神支柱,是我心心念念不忘也不敢去贸然相见的灵溪校长。
薛睿伸手按住了躁动的我,待我稍稍平静下来之后才启动发动机。他抿着唇,似乎心情不是太好,半晌之后才偏过头对我道:“大家愿意帮你,是因为你的一颗心永远纯净明亮,不是因为别的……现在你有了孩子,在家里休息是应该的,难道你要我放你出去工作,这样才能体现你的价值吗?”
我下意识地摇头:“不……”
“那就好。她只是想见你一面,你放心,你的问题她都是懂的,绝不会为难与你。她从一开始就把你当做自己的晚辈。”薛睿安抚一样地笑了笑,笑意盎然,就像是十七岁盛夏带我识得咖啡甘甜的那份心情。
车速平稳地行驶,我心中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我害怕这车开得太慢了让灵溪姑姑等待太久,又害怕太早见到她,心中还是忍不住那心虚。百感交集之下,我的目光完全聚集在前方,只等着那个利落短发,精干靓丽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彼此都已经等待太久了,灵溪姑姑一直把我当做后辈相待,现在我还躲着她,已经是十分的不尊重了,我愿意用我这些年的经历去和灵溪姑姑分享。
车辆驶进小区,隔了很远我便看见在绿化带对面那隐隐绰绰的身影。她背对着我们,可是那挺拔出众的风姿还是辨识度依旧,令人过目不忘。
我的眼泪几乎是一瞬间就在眼眶里打转了。
灵溪姑姑,好久不见。
我的校长,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