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叩响那扇红漆大门的时候,我不得不把内心的稍许彷徨都收了起来,温婉大方的女子走到哪里都是世家大族喜欢的对象,薛母想来并不愿意看到一个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准儿媳。
门很快就开了,露出一张笑意盈盈的清秀脸庞,一双炯炯有神的美眸眼角虽然已有岁月留下的褶皱,却依旧不减丝毫风采。一副修长的身躯在女子之间已算是十分高挑,历久经年也未曾走样,眼角眉梢里都可以看得出昔年的绝色风情。
我暗暗吸了口气,这样的绝世风貌,果然一看就是薛睿的母亲,也只有这般的倾国之姿,才能生得出薛睿这样的丰神俊朗吧。
薛睿已是惊喜地喊了声“妈”便迎了上去,俞瑟一手握住薛睿的手,另一手就热情地来牵过了我,我不敢失礼,也笑着喊了“阿姨”。俞瑟并未细眼打量我,而是只粗略一眼看到我之后便十分喜悦地拉着我往里间里走。
一面走一面笑着道:“不错,不错,我那妹妹的孩子,果然是不错。”
我这才想起母亲与俞瑟曾经是闺中密友的关系,便微微红了脸颊小声地说:“我和母亲是比不了的,母亲是何等女子,和阿姨是一样的……我这样的蒲柳之姿,家里愿意迎我回家我就已经很感动了。”
“这是什么话。”俞瑟笑眯眯地拉着我在宽敞明亮的客厅沙发上坐下,薛睿眼明手快地倒了茶放在我们面前,她拉着我的手一刻不放,一直盯着我的面容,“我看到你就像看到阿朱一样,除了你的眼睛有几分你爸的锐气以外,你和她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俞瑟说着说着,便微微红了眼眶,有些尴尬地握了握我的手,笑着道:“你看我,一副山中无岁月的样子,实际上我老了,你妈也老了……也许她现在长得和你也不一样了……”
我心中微动,闺中密友在分离之后便已经二十余年没有相见了,而彼此却还依旧牵肠挂肚……我这么想着,也更坚定了要说服俞瑟回国的念头。
俞瑟终于放开了我的手,仿佛看也看不够似的恋恋不舍地用眼神在我脸上打了两个转,拿起薛睿送来的茶水轻轻啜了一口。我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在进门拜访她之前完全没有想到俞瑟这般好相处。看来是我老妈这个护身符发挥了大作用,我暗暗发笑,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眼前的气氛不知道要比小说里那些婆媳关系要和谐上多少倍。
我也抿了一口茶,草莓的芬芳直扑鼻翼,我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道:“这是加拿大本土的茶叶么?我在国内完全没有见过。”
俞瑟微微一笑,怜爱地看着我:“就是市面上最常见的草莓果茶,我人是老了,心还没老,总是喜欢这些小姑娘家家喜欢的东西。”
薛睿凑到我跟前,在我的惊呼声中喝了一口我杯中的水,落唇的地方恰好就是方才我喝水的那处,我一瞬间就红了脸,赶紧伸手去推他:“你做什么?”
“什么我做什么?”薛睿装糊涂地抬头看着我,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尽是笑意,“刚才只顾着给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端茶倒水了,我自己还没水喝,一路上风波劳动的,你忍心我就这么渴着吗?”
他这番话说的我心里极为熨贴,俞瑟的脸上也泛起了宜喜宜嗔的微笑。可是话是这么说,但是这到底是在长辈面前,这么亲昵的举动……我微微红着脸低下了头。
俞瑟倒是“扑哧”一声笑起来,满眼都是折磨的笑意,她盈盈地看着我,嗔怪薛睿道:“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年轻人之间亲近一点多好。但是人家小姑娘不好意思了,你就稍微收敛一点吧。”
薛睿听着薛母这番明显是偏袒于他的话,一双灿若晨星的眼眸也愈发明亮,他略微思索后,含笑道:“不仅是年轻人喜欢彼此之间亲近,其实有些中年男人也渴盼最喜欢的人能回到身边呢。”
我心下不由得一惊,气氛还未到最圆满的时候,薛睿就这般大胆地直言么?我有些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俞瑟,发觉她神色间并未有太多的异样,而是似笑非笑地含了一丝暖意地问道:“哦?你说的是谁?”
薛睿摇了摇头:“妈,你明知故问。”
俞瑟“扑哧”直笑,点着薛睿的额头道:“你这次来之前,你姑妈已经和我说了,是在和那老不死的谈话之后来的。我看是你们之间的误会解除了,所以便来替他当说客?”
见俞瑟并未生气,反而是一副心里了然的模样,我也微微笑起来。这位阿姨说话风趣幽默,人长得也俏丽美艳,性格风骨更是女子中最出色的,如果她真的变成了我的婆婆……想到此处,我的脸上便不由得火烧云一般地红了起来。
薛睿微微诧异地眯了眯眼,随后便释然一笑道:“灵溪姑妈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母亲也是明察秋毫呀。”
俞瑟笑而不语,眼神里虽有笑意,却并未暖到眼底。她举着白瓷细腻的茶杯微微摇头,半晌之后淡淡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觉得我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孤单得很……又觉得这么些年以来一直忘不掉放不下那个人,所以愿意给他说话,愿意来试试劝劝我这个空巢老人……可是我却未必愿意再回到以前那个一点都不宽松的环境。”
我张了张口,隐晦地温婉劝道:“阿姨可以回去看看……说不定是故人一定要见一面,有那一定要见一面的理由呢……”
“是吗?我想薛长天已经知道二十几年前的事情是个误会了,可是他要见我,我却不想见他。既然他意气比天高,现在又有娇妻和儿女在身边,何必再惦记着我?”
“我只求他对薛睿好,其他的……如果没有旁的事情,这辈子都不用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