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我微微挑眉,抬头和安智笑意盈盈的目光迎面对上,何况这位安智,怕是根本就想着我不会弹钢琴吧。这位薛家主母的心思何其细腻,大约早在我来酒会之前就把之前的事情调查了个底朝天。现在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交了好运才有资格和她同桌喝酒的灰姑娘,钢琴这种高雅的艺术表演,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沾上边的。
薛睿在桌肚子里轻轻地捏了捏我的手,就想站起来替我说什么。我微微一笑,把他按了回去,用恰好可以让我们这桌亲友听见的声音,轻然道:“既然薛家主母抬举我,我无论如何也得赏脸。”
母亲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愤然说道:“我看安家妹子是吃了猪油蒙了心,竟然想看你的笑话?浅茹,如果你不方便,大可以说出来,我们都在这,我倒要看看谁敢欺负了你!”
我心中感动,笑道:“女儿虽然在荒蛮之地被养大,但是兴趣爱好还是有一些……安阿姨倒是讨了巧了,虽然钢琴实在是拿不出手,但是上台献丑,女儿也不是不可以,“
薛睿张了张口,握住我的手道:“你竟然还会这些?实在是……给我太多惊喜。”
我低低一笑,我早就明白,一身本事不能很快就露出来这个道理,细水长流,每天都有小惊喜,无论是恋爱还是生活,都是有情调的选择。
看我说的虽然谦虚,但是话语中成竹在胸的意味十分明显,母亲便也不再阻拦。平旌笑着,浮光连密把他的脸颊映得明晦不定:“那我们大可以看安家主母自己出糗了,大家都看得出来她是想整你一把,好堕了薛睿的面子。我看这结果怕是要把她气到呕血……”
我微微一笑,不再和他们解释,款款起身往台上走去。
一路上窃窃私语声不停,很多复杂的目光凝聚在我身上,有好奇探究的,有鼓励支持的,更有酸意盎然或是嫉妒喝了一碗醋的。安智笑容满面地站在台上看我,眼神里的温和恰到好处,就像是在看一位非常喜欢的小辈。
我暗暗冷笑,看来她能做薛家这么大家族的主母还是有理由的,单是这喜怒不形于色的工夫,就够台下很多自命不凡的女生好好学学了。例如……嵇婉童。
嵇婉童的座位刚刚好在我要上台去必经之路,她满脸不忿地盯着我,眼神像刀子一样,好像能把我的脸割出几条刀疤一般。在我路过她的时候,光线交织的恰好从她附近掠过,她的位置便陷入了短暂的一片黑暗。我陡然感到身上一凉,随后嵇婉童“哎哟”一声夸张到极致的尖叫便响了起来,在安静空旷的大厅中回响,把所有宾客的视线都吸引到了这里来。
安智在台上微微一愣,随后便滴水不漏地道:“快,好像出了些许意外,灯光师把灯打开!”
我暗暗冷笑,果真是好计策好配合,安智和嵇婉童本来大约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毕竟嵇家也是豪门大族,安智也不希望她嫁给薛睿。只是没想到,今天为了对付我,这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竟然也会联手吗?
四周的灯光骤然亮起,照得厅中亮如白昼。宾客们凝神细看,我的裙摆上已经沾染了很大一片的红酒渍,而嵇婉童手中端着一杯红酒,很是错愕地盯着我,不紧不慢地道:“浅茹你若是不会弹钢琴,直说就好,何必往我的酒杯上撞呢?你这样实在是配不上林家小姐的身份啊。”
我眸光一浮,暖暖的笑意便浮了上来,以有心算无意,自然是无意的那方会比较吃亏。但是我也不算是完全无意……我怎么会不知道她不老实,既然避不开她这条道,那我无论如何心里都是有些打算的。我也不浴与她争辩,嵇婉童今日与我撞衫,又堪堪被我压了一头,看我现在衣衫凌乱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我便微微笑道:“是我不小心……既然如此,我便去换一身衣服,再来献丑吧。”
嵇婉童和安智俱是一愣,在台下看好戏的宾客们也是一怔,大约他们都以为刚才的事情是我存心要躲过上台弹琴。没想到我什么也不辩解,只是要求去换身衣服……想到此处,许多人眼中便微微一动,像是明悟了什么。
我看着众人的颜色,微微一笑,语气越发诚恳:“本来是我笨手笨脚的,如果再不去换身衣服,那是在是太不尊重各位长辈了。安阿姨,您说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直指安智,安智在台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只好点头道:“你心思缜密,去换衣服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去吧。”
薛长天坐在离台最近的位置,神色微动,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看台上的妻子。可是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位商业大亨的眼神里很是有些不屑,如同在看小丑一般。安智犹自不觉,热情地道:“我那里还有些礼服,你如果不方便,可以去我那里换。”
我摇了摇头,客气道:“晚辈自己备了,一会儿就会回来。”
说罢,我转身便往厅外走去,有伶俐的服务生已经走上前来替我引路去更衣室。我用眼神制止了想陪我出来的母亲,苦笑道,您女儿这招被人算计了,虽然表现得不卑不亢,但是怕还有很多人觉得我是借口更衣要躲避呢,如果您跟了出来,那可就是坐实了……
跟着服务生走到更衣室门口,我松了口气,和颜悦色地对那初涉社会不久,犹自十分纯真的小姑娘道:“一会儿这**脏了的礼服,麻烦你帮我送到干洗店,“
小姑娘略一犹豫,还是微红了小脸道:“我刚刚其实看清楚了,是那位和您撞衫了的漂亮姐姐自己在您衣服上泼的红酒……如果您气不过,需要证人的话,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