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又做了噩梦,我先是梦到那个被我撞倒的女子,望着我向我无助的伸出一只手,就在我飞奔上去,快要握住女子手的时候,女子的脸渐渐变成了那个要饭的老头,我掉头就跑,老头在后面追我,任凭我跑多快,老头总不紧不慢跟在我身后,一抬手就能抓住我,不知脚下踩到了什么,我摔了一跤,然后就醒了过来,摸索着点着了煤油灯,我坐在床上,脑袋无力的靠在墙上,被子已经被我蹬破了一个大口子,白花花的棉絮直晃人眼睛。
我就那样坐着,睡了过去,意识不断上升,身体不断下坠,脑袋一阵刺痛,我睁开眼睛,发现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耳旁有声音传来,隐隐约约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扭过头去,看到一个筷子长短,一指宽的裂缝,往下看深不见底,有冷冷的风从里面吹出来。
我耳朵趴在缝隙上面,试图听清楚到底是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微弱的呼救,还有很多人的惨叫,声音很嘈杂,我屏住呼吸,想要听的更清楚点,那个裂缝像个吃人的猛兽,一口将我吞了下去,随着不断下沉,我好像被卡在了裂缝中,巨大的压迫压的我呼吸困难,我试图睁开眼睛,眼皮像是上了锁,我想喊,喉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睁开眼睛,意识又回到了身体,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像是我被卡在缝隙深处,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压的我呼吸困难。
我找了个树枝开始不断往下挖,不断有土从缝隙漏下去,我似乎都能感到那一丝丝土正压在我身上,我越发呼吸困难,更加卖力的向下挖,又小心翼翼的不让周围的土掉下去,底下的声音断断续续已经越来越微弱了,突然间我身体一动不能动,呼吸越发困难,我感觉不断有土撒在我身上,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死的时候,我感觉有人抚莫我的脸,挣开眼睛,又看到要饭老头那张脸,他笑着说:“这下不跑了吧,以后晚上……”我的梦到这里又醒了过来,满身冷汗,好半天还没有从梦里缓过来。
煤油灯还在忽明忽暗的烧着,我想站起来,谁知坐的时间太长,两腿发麻,直接一头栽到床下,好在我睡觉经常滚到床下,早练就了一身抗摔的本事,两条腿又麻又疼,我柔捏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忽明忽暗的灯影照在土墙上,我想到了刚才的梦,又想到了棺材,又想到人死后装进棺材,埋进土里。越想越害怕,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我不敢回头,头皮一阵发紧,深吸一口气,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到煤油灯旁边,忽大忽小的火光多少给了我点安全感。
看了看闹钟,才凌晨三点,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觉我是真不敢睡了,拉开抽屉,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杂七杂八的东西里一包烟安静的躺在角落里。这还是我上次在路上捡的,本来说给我爸的,结果放在抽屉里给忘了。
我心脏跳的扑通扑通的,像做什么坏事一样,颤颤巍巍打开烟盒,抽出一根,划了根火柴点燃,猛吸一口,一股辛辣的感觉直冲脑门。呛的我好一阵咳嗽,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烟确实有麻醉作用,心里安定不少。
这时只听院子里面一声闷响,我紧绷的神经像被拉断一样,大吼一声给自己壮胆。
胖子一张肥脸突然出现在窗户上,冲我贱贱一笑,小声说道:“乱吼什么呀,小点声。”
我爸也听见了动静,大声吼道:“儿子,咋了?”
我喊道:“没事,一只野猫。”
我爸我妈住在前院,我住后院,胖子也是同样待遇,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成家以后就会搬去前院,老一辈再搬到后院。家里顶梁柱挡在前面,寓意很好。
我打开后院门,把胖子放了进来,胖子一进我屋就鼻子不断抽动,像狗一样,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我说:“有好东西也不知道分享。”
我直接拿起那包烟,一把扔进胖子怀里,没好气的说:“随便拿,我说你大晚上不睡觉,瞎溜达什么?”
“你不也没睡?”胖子抽出一支烟似模似样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凑到灯上点燃,看着我说:“我心慌,睡不着,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我没有接话,胖子又深吸一口烟,看着我说:“给你说个事,你别害怕。”在我印象里,胖子每次说这话,准没好事。
我拉开被子钻了进去,因为被窝能给我安全感,看着胖子说:“你说,我尽量不害怕。”
胖子随手拉下外套,揭开上衣,我看到胖子肚子上,多了一个刺青,巴掌大小小树的样子,颜色很鲜艳,最主要的是,这个刺青竟然是活的,像树在微风中一样,仅有的几片叶子不断的抖动着。
我一时间有点目瞪口呆,胖子很镇定,看了看我的表情,缓缓说道:“我家里人都看不到,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就想试试看你能看到不,这纹身他怎么会是活的?”
我摇了摇头表示我也不知道,尽量平静的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天回来的时候。”听完我掀起衣服,向我的肚子上望去,还好,什么都没有。
“陪我去无涯山看看,想来想去问题可能出现在那里。”胖子眼中满是坚定神色。
我说:“好,门口集合。”胖子点了点头,翻墙回去取自行车,我给我爸说刚才一只野猫将把我书包叼走了,我出去找找,我爸竟然相信了。
胖子又偷了他爸半瓶酒,一路上我们一人一口换着喝,主要是为了壮胆。五点的时候,我们到了无涯山,远远的就闻到一股焦糊味,那棵参天大树,已经变成一堆灰烬,我再一次泪流满面,好在胖子这次没看到。我心里并不想哭,可是我的眼泪偏偏止不住。
我们在灰烬里不断摸索,找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屁收获没有,一人弄一身灰。胖子耷拉着脑袋,有点垂头丧气,我安慰道:“说不定那个叫无涯山的老头知道怎么回事,等碰到那老头好好问问。”
“也只能这样了。”胖子无奈应一声,我们无功而返。回家吃了饭,我想起玻璃店老板说他家狗下了一窝狗崽子,都满月了自己养活不过来,就跟我爸商量能不能养条狗。
征得我爸同意后,我和胖子去了镇上,那老板正好要出门,我们赶了个正着,被抓了壮丁。听说是附近村子谁家要给儿子娶媳妇,把家里玻璃全部换新的,顺便把家里门窗全部再用油漆刷一遍,活倒简单,就是那么多玻璃他一个人不好拿,我们一个人背后背了几块。有我和胖子的帮忙,当天下午就把活干完了,那户人家给了钱,多少要留我们喝酒,盛情难却,喝完酒已经晚上八点多,好在月光不错,路也好走。
胖子酒量好点,我是喝的晕晕乎乎的,老板给我的小狗我一路都捂在怀里,一条纯黑的狼狗,两个黑亮的眼珠子透着一股机灵。
走到村口的时候,一路一声不吭的小家伙,近乎哀嚎叫了起来,肚子上一暖,竟是尿了我一身。我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狗东西。”
胖子一个急刹车,把我从后座甩了出去,我打了个冷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有点冷。
我们村八十多岁的老村长,一脸鬼气森森的站在路中间,奇怪的是今天没有拄他那从不离身的拐杖。
狗叫的更厉害了。
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老村长穿的,竟是寿衣。我头皮一麻,赶紧走到胖子跟前。
我不知道看没看出来,只听胖子憨厚笑了一声,甜甜的问道:“老村长爷爷,大晚上的站村口干嘛?”
“我等你们两个啊。”老村长说话语速很慢,听的我一身鸡皮疙瘩。
然后老村长转头望向我,瞪大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莫名奇妙说了一句:“秦家小子,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是四个人。”语速比刚才更慢,听起来阴森的可怕。说完就转过身,一步一步朝村里走去。
我趴在胖子耳朵上,小声的说:“事不对呀。”
“傻子都知道不对,谁没事干穿着寿衣到处乱跑,跟上去看看。”我和胖子跟了上去,眼睁睁看着老村长走回了自己家里,我们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老村长直挺挺的躺炕上,已经咽了气,屋子里围满了人。
我看到我爸也在,挤过去问道:“啥时候的事?”
我爸小声说道:“你走没一会人就不行了,硬是一口气掉着,这不才咽气嘛。”
“一直在这躺着?”我问道。
“不躺着难道还能走不成。”说完我爸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又说道:“我在这就行了,你回去吧。”
我心里很烦躁,最近发生的事,一直在颠覆着我的世界观,临走前,我又望了一眼老村长,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我竟然看到老村长偏过头来看着我,瞪着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嘴角很僵硬的扬了起来,竟是对我笑了。
我大叫一声:“胖子。”撒丫子朝门口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