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son听了我说的话之后,皱了皱眉头,脸色好像有些不悦。
见他有些动摇了,我似乎感受到了希望,“在我们国家,对于心理疾病患者不会强制他们留在医院,我觉得医院的环境不太利于人的康复……”
我知道我说这话在心理学的医生面前,无疑是班门弄斧,我只想给黄玉英一次机会,在她没有崩溃之前。
“可回去学校,她要是再做出跳楼这种危险的举动怎么办?”Jason问我的时候神情有些严肃,“你有没有想过,假如说她发病的时候,拿刀捅同学怎么办?”
我知道这应该是他比较担心的问题了,我尝试着解剖他话中的真意,“也就是说,如果她不伤害到自己不伤害到同学就可以了是吗?”
对于我的解析,Jason没有表示多大的异议,甚至说有些肯定了我的说法,“可以这样说,这是最基本的,对她的一切治疗也是基于这种基准来进行的。”
“那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好像很希望你的同学出院?”Jason一边搅动着手中的咖啡,一边抬头看我。
“当然希望。”对于他的审视,我毫不畏惧,“精神病医院对于一个人来说,不仅是束缚行为的场所,还是精神上的枷锁,在那种地方治疗会有压力。”
我不是业内人士,可我能体会到病房里的压抑。
“或许你是对的,这也是当今心理学治疗的一个分歧,到底是要害己还是害人……”
不等他说完,我就已经率先补上了一句,“先不害已,推己及人才能不害人。”
我的话无疑是自私的,可很多时候都觉得,小我都没法成全了,哪里有那么多高尚的道德观?
他眼锋一扫,我的额间立刻冒出一层冷汗,是触及到人家的世界观还是人生观了?
好在这时候杯子姐姐也从厕所回来了,见我僵硬地坐在原地,也不由地好奇,“怎么了?”
“没事,只是在说玉英同学的病情。”Jason的脸色很好,似乎刚才那不悦的一幕不曾存在一样。
“对了,Jason你们聊得怎么样了?”杯子姐姐坐下来,一边翻看菜单,一边随意地问。
“我个人建议先别出院。”
我心头一惊,他是在反驳我刚才的观点吗?我就算再迟钝,也清楚了他的选择,他不太愿意让黄玉英出院。
杯子姐姐思考了一会,“那就先别出院吧。”
说到这的时候,她又沉思了一会,良久才道:“需要校方配合的话,你尽管吩咐。”
“嗯。”Jason点了点头,“沐夕同学回去学校之后,如果你的小伙伴问起这件事来,你就说黄玉英同学是因为得了病才发狂的,还没有那么快出院,让他们别害怕,而且现在已经在康复阶段了,请他们别再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听他说完这话,我突然间觉得自己出现是一个笑话,他说询问黄玉英的病情,不过是一个幌子,只是想让我转告其他同学,黄玉英还不能出院,让他们别那么害怕吧?
“如果说黄玉英的家人来带她回国呢?”我问。
“我觉得黄玉英同学不能再在精神病医院待着了。”
我说出这话的时候,甚至不敢看他们的脸,只敢低声说出自己的看法,“黄玉英同学本来就比较内向,如果让她长期待在精神病医院,不与别人沟通交流的话,我想她会崩溃的。”
这时,突然间怀疑了泰国这边的心理医生,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学心理学的信念,按照他们这种玩法,很多人都会错过康复的机会。
虽然很多国人羡慕这种看病不花钱的机制,但谁又懂那种被迫在医院住着,直到康复的痛苦呢?
“杯子姐姐,我知道你害怕她伤害我们,但只要她父母把她领回去就没事了,不是吗?”我还是不死心地劝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两所大学之间肯定是有联系过了的,只要找她父母过来就好了……”
杯子姐姐诧异地看着我,“你好像很希望她出院?是不是她刚才对你说了什么?”
“不是。”我斩钉截铁地说,其实我当然希望她出院,只是我不能替她做决定,如果杯子姐姐同意了之后,我会转告玉英,让她自己选择。
她是来泰国留学的,不是来受罪的。
“既然黄玉英同学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确定她想出院了呢?”杯子姐姐顺水推舟的问题跑出之后,我沉默了,其实不想多说,我知道我要表达的意思Jason都懂,只是他没说话,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可是黄玉英明明已经清醒过来了啊,为什么还不能出院?
“杯子姐姐,我说这话并不是因为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样会比较好,你可以听听我的意见……”我笑了笑,有些尴尬道:“当然,你们也可以听医生的,毕竟医生的建议比较权威。”
说完这话之后,我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包包说:“我先去给黄玉英同学买点水果,她病房什么都没有,怪可怜的。”
我出了咖啡厅,走入那炽热的阳光底下,享受着太阳炙烤的感觉,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觉得脑袋有些晕眩,最终我还是无能为力。
之后我去买了水果,又回到精神病的住院楼,每路过一个楼层,我总能听到异样的声音,惊恐、焦躁、不安、疑虑,这些情绪狠狠地折磨着在场的人。
我到病房的时候黄玉英正在接受护士药物治疗,隔着窗户看她,护士给她扎针的时候,我明显看到她另一只手有反抗的先兆,可很快就无力地垂下了。
她最后还是选择了默默承受这些我们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泰国药品,她眼神空荡荡地飘向远方,身上已经没有了一丝生气。
我去值班室拿了一支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如果你愿意回国的话,或许可以提前出来,考虑一下吧。”
我把纸条放在果篮里,托护士送了进去,而自己却躲在角落里偷看,我怕站在她对面,看到她的失望的眼神。
这是来泰国之后,第一次劝别人放弃继续留学的机会回国深造,对此,我心里没谱,所以我没出现,也不敢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