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说的话太过让人惊讶,以至于黄玉英一直没有反应过来,她就那样看了我很久,很久。
直到杯子姐姐过来的时候,她才低声与我耳语道:“或许你是对的。”
说话间她看了一眼门外,突然间抱着我,“帮帮我,我想回家。”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用耳语对她说:“虽然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帮到你,但是我会努力……”
我出去之后,黄玉英又缩回了原来的角落,双手抱膝,将脑袋深深地埋入双腿之间,恢复了原本死气沉沉的样子。
我的心一下子抽搐了,我微微扯了扯嘴角,掩盖好心间的痛色,才过去跟杯子姐姐打招呼,“老师,早……”
出了病房之后,杯子姐姐没有直接把我送回学校,而是带我去了一家小店。
进门之前杯子姐姐告诉我,“沐夕,玉英同学的主治医生有话要问你,他问你什么,你要如实回答,这关乎到玉英同学能否健康出院的问题。”
我点了点头,我会“如实”回答的。
早上的咖啡厅总是冷清的,可是却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可透过落地窗折射进来的光,却让人有些寂寥到哀伤的错觉。
那个心理医生叫Jason,是一个留美的心理学专家,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笑起来很谦逊,看到我们的时候主动跟我们示好。
我想他应该是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吧,明明是一个窥视人秘密的贼,却还能让人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对他没有一丝抵触。
我坐了下去,其实我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说什么,可也是为了说什么,我有些矛盾,也就导致我下意识地撕扯自己的手指。
“沐夕,别紧张。”说话间Jason给我递了一杯冰水。
我不喜欢早上喝冰水,可我还是喝了,一口下去,冰冷的寒意让人心肺剧颤,这才觉得舒心一些,抬头看他的时候,镇定了一些。
“喝点咖啡吗?”Jason问我。
他说的是美式英语,倒也没有一种压迫的感觉,我低了低头,“不了,我有点累,Jason先生有什么事就问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Jason笑了笑,“是这样的,你同学已经不单纯抑郁症了,还有些自闭症的趋势……”
说真的,因为没有了解相关方面的只是,我并不是很清楚自闭症和抑郁症的区别,只是Jason说的我都信。
我自己刚才也看过黄玉英了,她现在的状态是真的不好,可是她要是再接受医院的药物治疗,我怕她真的会崩溃。
我不是医生,我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时候除了倾听医生的建议,我什么也做了不了。
“你跟黄玉英同学聊过,应该知道她现在的情况。”Jason将交握,撑在下巴处,神色淡然地说:“她现在的思维能力和反应能力已经无法跟正常人相比了,她需要更温馨的环境……”
其实我挺不喜欢他这种淡然的样子的,可是想想人家又没有什么错,一个悲天悯人的医生注定不是一个好医生。
“温馨的环境吗?”我眉头微蹙,班上同学对于黄玉英的看法我是知道的,不打她都不错了,还给她温馨的环境?
而且最重要的是,阿占咩清醒过后跟学校提出了要求,不愿意再教黄玉英了。
听杯子姐姐说,阿占咩从教那么多年,第一次那么任性地向学校提出这么强硬的要求。
虽然我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却还是有些惊讶,可想而知当时黄玉英疯言疯语的时候,对阿占咩造成的伤害,她本来就是一个空巢老人,无依无靠,唯一的信仰就是佛主,如今黄玉英竟然明目张胆地侮辱她,她不抓狂才怪。
我的出神并没有打断Jason的话,他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柔,“是啊!现在的她需要来自家人、朋友、同学的关怀。”
“所以她可以出院了吗?”我一脸希冀地问。
Jason摇了摇头,“现在的她情绪还不是很稳定,如果回学校的话,只要再次被刺激,很有可能会出现极大的反弹。”
我缩了缩身体,颓废地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喃喃自语道:“可是她不喜欢医院。”
说完这话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天真,不喜欢医院?谁喜欢医院?
“可是她必须要在医院,依靠药物和开导去生活,她不能再回到学校这大染缸,容易出事。”
Jason说这话的时候,我愣住了,思索了一会之后,才道,“那就不要让她在学校就好了啊。”
我说这话的时候,杯子姐姐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出来,呛得直咳嗽,手中的咖啡也因为她的咳嗽洒在了她的身上。
“不好意思,你们先聊,我先去一下洗手间。”她还没等我们回复,就直接拿着包包出去了。
杯子姐姐离开之后,我才感觉到希望,“医生我同学真的不可以出院吗?”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Jason有些惊讶,“难道是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医生……”我看着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出口,“那她还要多久才能出院?”
“再看看吧,她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保守估计要一个多月吧。”
在泰国,因为医院是属于社会福利机构的一种,国家负担了大部分的医疗费,所以民众生病了需要住院的话,大部分会选择住到病好为止。
然而对于黄玉英这种病来说,这无疑是痛苦的,住到病好?会不会被折磨成人干?可如果让学校为她选择的话,是肯定让她住院的。
如果她泰国出事了,学校负不起责任!
“有没有可能提前出院呢?”我又问。
Jason似乎并不惊讶我会这么问,“可能啊,只是你同学一直在消极地躲避治疗,像她这种,很容易引发新的心理问题的。”
他的回答让我觉得有些惊愕,手不自觉地紧握着,“我今天去的时候,我感觉她挺正常的呀。”
“是吗?”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很在意,只是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有些探究。
被他这么一双深邃的眼神盯着,让人不由地有些紧张,但还是遵从心的声音,“是啊,所以请医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我想给她一次机会,一次恢复正常,逃离精神病医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