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出,刘主任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一丝尴尬,而他为了掩盖尴尬便急忙转移了话题:“好了,我就先说这些,你们谁还有什么问题的,尽管问。”
结果,让刘主任没有想到的是,前排的女生竟突然问了一句:“我们的宿舍什么时候能换啊?”这的确是我们眼下最要紧的事,只可惜刘主任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怎么啦,现在住的宿舍不行吗?”
“行什么行啊,你自己去看看,那是人住的地方吗?”前边的一个女生喊声喊道。
“怎么不是人住的地方啊,别的系的学生不都住着的吗。”刘主任这话说的就有些蛮不讲理了。
“可是我们是交的学费最多的呀,凭什么让我们搬出来让给其他系的学生啊!”又一个女生高声喊道。
“好好好,你们放心,这件事儿呢我一定找校长好好谈谈。”刘主任说着瞬间涨红了脸。
其实这个问题,刘主任即使不回答,我们也能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因为我发现,自打我上技校以来,除了来报名那天所看到的黄色二层宿舍楼以外,其他的楼都显得破旧不堪,尤其是我们现在所住的宿舍楼。所以,我们想换新宿舍是不可能的了,因为我们搬出来的第二天,那个黄色的二层宿舍楼就住满人了。最让人匪夷所思的就是,自从我当了班长以后,我每天下午四点半左右都要去餐厅找一个学生会的人签到,当然,我奇怪的不是在哪签到,我奇怪的是我签到的内容,我除了签我自己的名字之外,还要签自己的专业,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胖秃子吩咐我签的专业名字是:电子商务。而我们教室的门牌上写的是:会计2班。而且,我也借着签到的机会问过学生会的人是否听说过有关航空服务的专业,答案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也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个专业。
如此说来,我算是明白了,我们这个所学的“航空服务专业”其实就是明摆着“挂羊头卖狗肉”,只怕这无论是什么肉,也都不是好肉。
从此以后,出了教室,我再也没说过我是航空服务专业的,我怕被人笑话,因为其他专业的学生,甚至是超市的老板,餐厅的服务人员,都没听说我们学校里有这么个专业,而且我自己说出来都感觉寒碜,再说了,我也有自知之明,我外表根本就没那气质,所以我对外人都说自己是会计专业的。
世人都是如此,总喜欢把那些不随大流的人看成是“异类”。一个不爱学习的学生在一群爱学习的学生当中,那这个不爱学习的学生,肯定会被视为“异类”,相反,一个爱学习的学生在一群不爱学习的学生当中,那这个爱学习的学生也同样会被视为“异类”。这或许就是中考结束以后怎么会有相当一部分学生只能上技校的原因吧。
为了不在技校里被看成“异类”,我开始和小武岳丈他俩一起进出网吧。那是某个周五的下午,我人生当中第一次去网吧,不免有些激动,当然,也或许是因为一楼的接待室成了胖秃子的办公室吧,而且办公室的门正对通向二楼的楼梯口,毕竟,我可不想在胖秃子的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刚到网吧门口时,还没看到网吧里边的模样,我就开始产生了一种厌恶,没办法,一股浓浓的烟味扑面而来,实在是把我呛得要命。等我走进去以后,我更是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因为,整个网吧不仅看上去“云雾缭绕”而且闻起来更是臭气熏天,那烟味儿和臭脚丫子味儿混合在一起,都产生化学反应了,总而言之就是上头,还辣眼睛,忍不住想哭。拨开“云雾”后我才清晰地看见,这个网吧真的是脏、乱、差。记得生物课本上说过,环境影响生物,生物也能影响环境。这个网吧里的场景真是将这话诠释得恰如其分,栩栩如生。那雪白的墙壁上被涂得到处都是黑一块黄一块的,然后就是那电脑桌上,几乎每个显示器旁,无论是有人还是没人,都堆积着或多或少的饮料瓶和零食袋。再看看坐在电脑前的这帮学生,个个千姿百态,有坐在椅子上将双脚搭在桌子上看游戏解说的;有吃着零食悠闲地追剧的;剩下的就是抽着烟玩网游的,而且还时不时“问候”一下对方,总之,整个网吧里,声音虽然嘈杂无比,此起彼伏,但大都如出一辙。
其实,真正受环境影响的,应当是这家网吧的网管。小武和岳丈将我带到一间小屋前,小屋门前围着四五个人。我走上前去向屋里瞄了一眼,发现里边坐着一个看上去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圆圆的脑袋,麦色的脸蛋上泛着些许油光,嘴唇周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胡渣。要说最特别的,当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像是半睁着的,要说是没睡醒吧,但却不见一丝困意;可要说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吧,也没见他有多厌世,毕竟收钱和敲键盘鼠标的动作都很利索,也很积极。据我猜测,他应该是因为长时间处在这种环境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这个工作,故而变得麻木了。
我们仨充了一个小时的费用后,就找了三个挨在一起的座位坐下了。刚打开电脑的那一刻,心里特别激动,毕竟从今以后,自己也是去过网吧的人了。再者就是,我虽然来了网吧,但我并不知道我该干什么,我一不玩网游,二不看直播,难不成我花两块钱开一个小时的电脑就为了追剧?那未免也太奢侈了吧。我打开网页,盯着屏幕有一两分钟,又看了看旁边的人,感觉自己特别的另类,最终我只好戴上耳机,装作旁若无人,找了一个香港警匪片看了起来。
从网吧出来以后,说实话,我打心底里讨厌里边的氛围,所以,我开始下定决心,绝不再踏进网吧半步。可没过几天,特别是在下午放学后一个人待在教室里无事可干时,我的心就开始像猫挠一样,眼前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电脑屏幕的画面,总感觉那种一边漫无目的地看着网页,一边敲击键盘和鼠标的感觉特别有意思。终于在某一天下午,我忍不住了,便又开始跟小武和岳丈去网吧玩了一个小时,往后的几天里,一天比一天时间长,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特别是在一个周末的中午,我直接上了五个小时的网,而这五个小时,我一直在玩小武推荐给我的一个网游——《穿越火线》,这也是我第一次玩网游,真的特别刺激,特别过瘾。这可以说是打破了我上网的记录了。
直到走出网吧以后,小武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惊讶地说了一句:“我操,大哥,你真牛逼,现在四点了,你连续上了五个小时的网,而且午饭都没吃。”我这才意识到我染上了网瘾,而且很快就要“毒发攻心”,所以当误之急,应当是寻求“解药”,可是,我又仔细一想,在这技校里寻找戒网瘾的方法,那就相当于在毒药堆里寻求解药啊,没办法,思忖再三,我只好“就地取材”运用最古老的解毒方法——以毒攻毒。可是问题又来,像这种网瘾毒,我该用什么毒去解呢?想了半天,我想到了中学生不能碰的几大“高压线”,在这几大“高压线”中,像抽烟、喝酒、打架斗殴等等这种伤身体的方法我是肯定不会选的,所以,我思来想去,最终选了一个我上高中时一直想碰却因种种限制而不敢去碰的“高压线”——早恋——其实在生活中根本就没有“早恋”这一说,这种说法只是在中学里有,可如果真有,那到底几岁谈恋爱才不算早恋?再说了,就算有早恋,可在技校里也没人管呀。
说到谈恋爱,其实在很早之前,我就物色到一个对象,我记得就是在做自我介绍的那天晚上,跟小武和岳丈去教室之前,我们先去趟超市买了一些文具,而就在去柜台结账时,我看到柜台里有一个留着齐刘海扎着长马尾的女孩儿,她上身穿着一件淡蓝色卫衣,将双肘撑在柜台上,一条腿跪在凳子上,手里在不停地玩弄着一支笔。似乎她察觉到我在看她,所以就抬头看向了我。我们俩对视了将近五秒钟,她那双晶莹透亮如黑宝石般的大眼睛和小麦色的脸庞就这样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
很巧的是,就在去网吧玩《穿越火线》的这个周末,我又遇到了这个女孩儿。当天早上,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宿舍里就只剩下我和小武躺在床上,其他人都已不见踪影,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发现已经九点半多了,于是,我叫醒了下铺还在睡梦中的小武。
“嗨,小武,九点半多了,咱去吃饭吧。”我趴在床边将头耷拉下去喊道。
“吃什么啊,都这个点了,餐厅里还有饭吃吗?”小武眯着眼睛就跟说梦话一样有气无力地说道。
“去学校外边买煎饼果子呀。”我说完就急忙火促穿上衣服下了床。
小武被我从床上生拉硬拽叫起来之后,我们俩连脸都没洗就邋邋遢遢地向学校门口走去,我还好,头发用手抓一抓基本就能见人,可小武的头发过长,每天早上一觉醒来就直接“进化”成超级赛亚人,而变回“原型”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洗头。
万万没有想到,就在我们俩刚走出校门时,却有一个意外发现——眼镜和大杜似乎正在小声议论着什么,并且还时不时地笑着偷看几眼旁边的几位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