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主任将我们爷仨带到了二楼的一间宿舍里,这宿舍很大很宽敞,是个八人间,而且透过窗户就可以清楚地看见楼后的女生宿舍,也正因如此,我在挑床位的时候发现,靠窗的两个上铺和下铺已经被人给占了,果然,男人即便是到了一个新的环境,第一件事永远都是寻找和观察美女,然而我最终还是挑了个靠门口的上铺。
父亲和小舅将我安顿好以后就匆忙离开了。此时,我站在二楼的阳台上,默默地看着父亲和小舅远去的身影,头一次有这种感觉——我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婴儿,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家人们置于一个陌生的环境却又无能为力。
终于,在当天晚上,我就深深体会到了技校与高中的区别。我们宿舍一共五个人,而隔壁宿舍才一共三个人,所以这三个人就闲着没事来我们宿舍找人打牌,你说这帮人也真是的,大晚上的,要打牌就带人回自己宿舍打呗,还非在我们宿舍打,而且这一打就直接到了午夜十二点,你说打牌就老老实实安安静静打呗,嘴里还非要大呼小叫地不断“问候”对方的二大爷、母亲和奶奶,甚至是祖宗十八代。更可气的是,他们还抽着烟,一根接一根,搞得整个宿舍云雾缭绕的,就跟“人间天堂”似的,其他的我不怕,我就怕我一觉睡过去就真的凭借着二手烟直接上天堂了。
或许是眼前的烟雾使我产生了错觉吧,此刻的我,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我总觉得眼前的场景不是真的,但又觉得太过真实,我躺在床上,玩命地掐自己的大腿,试图用疼痛让自己逃离眼前的虚幻。可是,我发现无论我怎么掐自己,我的眼前都没有任何变化,突然间,我慌了,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上高中时的画面,从教室到宿舍,从餐厅到操场,从老师到同学,一幕接着一幕,然而我也不得不一直提醒自己高中生活已然成为虚幻,而眼前才是真实这一事实。
第二天早上,一阵敲门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看门外,发现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正杵在门前,紧接着,我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哎哎哎,起床了起床了。”
我伸了伸懒腰,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坐起身来,紧接着,我扫了一眼其他人,发现我对角靠窗户的下铺也醒了,正坐在床上玩手机。
“刚才谁在敲门?”
“嗯?”我看了看其他床铺,想寻一下声音的来处。
“刚才有人敲门是吗?”
“嗯,对,一个胖子。”我这才发现,原来就是那个坐在床上玩手机的哥们儿在和我说话。
“起床了起床了,赶紧起床了。”门外又传来那个胖子的声音。
我掏出直板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八点半多了,于是急忙穿上衣服,叠好被子从床上下来。
我轻轻拉开宿舍门,将头探了出去,发现走廊里正站着一个胖胖的秃头,手里拿着一个黑皮笔记本,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上身穿着一件蓝色衬衫,下身穿着一件肥西裤,那腰间的皮带似乎已经束缚不了他那呼之欲出的大肚腩,走起路来,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都起来了吗?”胖秃头一边左摇右摆地向我走来一边说道。
“还没有呢。”我一边说一边从宿舍里走了出来。
看样子,这胖秃子是个管事儿的主,他推开我们宿舍的门走了进去,站在四张床的中央,环视了一圈说道:“快快快,赶紧起床,起床之后去那个教学楼下边集合。”
“老师,你就是我们的班主任啊?”一个穿白色耐克T恤的四眼仔说道。
“怎么,不像吗?”胖秃子反问道。
“不像,我还以为是个空少呢。”四眼仔有些嫌弃地说道。
“我还以为是个空姐呢,唉,真扫兴。”一个满脸青春痘而且屁股特别大的哥们儿说道。
“好啦,赶紧收拾收拾去教学楼下集合。”胖秃头笑着说道。
我们两个宿舍一共八个人,就这么一起晃晃悠悠去了刚来技校时所看到的那栋教学楼下。
此时,我们的班主任胖秃子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
“老师,你让我们过来干嘛呀?”那个大屁股的男生走到班主任跟前说道。
“搬课桌。”班主任说道。
“搬课桌?上哪搬啊?”大屁股男生一脸好奇地问道。
“等等,等女生来了统一说。”胖秃子说道。
没过多久,从宿舍的方向就走来了十一个女生,高矮胖瘦,黑白美丑,那真是样样都有。说实话,刚开始报名那天我就在想,既然是航空服务专业,那肯定会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可现在看来,完全是我想多了,真是期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这几个女孩子,除了稚嫩的外表吸引人之外,还有就是她们化的妆也甚是令人瞠目结舌,那厚厚的粉底,就跟戴了一副面具似的,皮肤白的倒还算说得过去,可皮肤黑的,那看上去真的就跟那唱京剧的所画的脸谱一样,咬合肌往上和以下完全是两种颜色。这不就有几个男生开始小声议论了,说什么,这几个女的,怎么没一个长得好看的,这化的什么妆啊,怎么跟鬼似的,真是不化妆不美,化了妆像鬼。
人到齐了以后,胖秃子就把我们带到了教学楼的一楼大厅,在大厅的右边靠墙整齐堆放着几十套铁桌椅,说实话,从进了技校以来,直到看见这些桌椅,我才莫名感觉到了一丝校园气息,也正因如此,我突然有些小小的激动,因为桌椅备好,这说明离上课也就不远了,然而没想到的是,这课可真不容易上,因为,胖秃子告诉我们,我们的教室在六楼,也就是最顶层。
虽然刚开始大家一听到要将桌椅搬到六楼去都牢骚满腹,尤其是女生们,气得差点儿要打道回府不上了。可这也没有别的办法,胖秃子说了,如果我们不搬上去就没有办法上课,因为我们的教室里全是破旧的桌椅。于是乎,我们男生就各自搬着自己的桌椅,而女生们则互相帮衬着,就这样一层一层搬到了六楼的教室。
到了教室,我们各自占了位置坐下以后,胖秃子开始做了一个自我介绍:“我呢,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明,江河湖泊的江,正大光明的明,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你们记一下我的手机号。”说完,他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粉笔头在黑板上写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
“那以后,我们能叫你老江吗?”陈凤娇说道。
此话一出,瞬间惹得大家捧腹大笑。
“行。”胖秃子无奈地瞥了一眼陈凤娇又开始说道,“我们的课本啊,过两天才能到,但这并不代表这两天就不上课,这两天,咱们啊,还得在教室里上自习。”
“啊,那今天下午还得来上自习吗?”坐在前排的几个女生嚷嚷道。
“今天下午就不用来了,今天下午你们自由安排,但是,我要交给你们两个任务任务,第一个任务,就是待会儿跟我去办公室领卫生工具,然后回去把宿舍打扫干净,第二个任务就是准备一下自我介绍,随口说也行,自己备稿子也行,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太简短。”
胖秃子说完,教室里一片哗然,他敲了敲讲台又继续大声说道:“今天晚上七点钟,我们在这里上自习,然后咱们就开始挨个儿做自我介绍。”
在宿舍里忙活了一下午之后,我们宿舍就开启了“集体躺尸模式”,直到六点半多我悄悄下床时,都还没人“起尸”,可就在我穿鞋时,我的下铺突然醒了。
“你去哪儿啊?”我下铺迷迷糊糊问道。
“教室。”我说。
“你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去。”他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等会儿,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就在我和下铺的哥们儿刚转身要走时,我邻床的下铺(也就是我下铺的邻铺)突然从床上下来叫住了我们,听这家伙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咱也把他们叫醒吧,别再晚了。”我下铺的哥们儿。
“好。”我点头说道。
把另外四个人叫醒以后,我们仨就开始向教室进发。这两个人,是我自打进技校以来,唯一认识的两个,我的下铺叫武昌林,我平时都叫他小武,因为他是我们仨当中最小的,他留着一头摇滚长发,刘海已经遮住了一只眼睛,但他体格偏瘦,显然不是块玩摇滚的料,再摇怕是该把身子摇散架了。而另一个,武昌林的邻铺,也就是靠窗户睡的其中一个,他叫岳关,是个地地道道的江苏人,长得十分高大威猛,只可惜,这家伙长了一副如花(星爷电影里的角色)的容貌,因此,只能算是个“背影杀手”。
我们仨急忙赶到教室以后,发现胖秃子和五六个女生早已在教室等候多时,我们仨坐下以后,其他人很快也都到齐了。
自我介绍如期开始,但结束却是非常之快,每个人都是站在讲台上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和家庭住址之后就匆匆回到了座位,看上去就跟玩过家家一样。也就是从这个时候,我开始讨厌这帮幼稚鬼,我开始在心里默默发誓,我绝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于是从今晚开始我决定独来独往,尽量和他们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