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最初听说马库斯干掉了斯坦德酋长的儿子时,小普布利乌斯确信自己已然被命运摁着脑袋泡进海里,那么他在听到卫兵称呼马库斯为“大队长”时,他发觉自己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叫你什么?大队长?!”小普布利乌斯一把拉住了要打开库房门的马库斯,“你有一个大队?!”
“是有一个大队。”
“什么时候的一个大队?”
小普布利乌斯的话让马库斯觉得无法回答:“什么什么时候?现在我手上就有一个大队,虽然还在训练中。”
“不……我是说是凯撒时期的一个大队,还是尤里安时期的一个大队?”
马库斯这才明白了小普布利乌斯的想法,不就是问部队规模吗?至于这么引经据典?
凯撒时代,也就是共和国末期的罗马军团,一般情况下由六个百人队组成一个大队,人数在四百八十人左右。第一大队作为军团的最精锐力量甚至下辖十个百人队(有些资料称之为五个双百人队),人数可达八百以上。无论是军团大队还是辅助军团大队,战斗力都有保障。
尤里安皇帝时代的军团大队战斗力就很成问题了,由于诸多马库斯并不知道的复杂原因,此时的罗马军团规模已由帝国前期的六千人左右降低到了一千人的规模。同样,军团大队已不再是罗马野战军团的正规编制,只能在一些地方卫戍军团中看到。
战斗力大打折扣不说,满员率更是不能指望。
“目前为止大队共有236人,只有不到六十人有战斗力,其他都是征募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新兵。”马库斯毫不留情地粉碎了小普布利乌斯的妄想,动手推开了房门。
小普布利乌斯本想再发表什么“投降主义”言论,但在马库斯点亮了屋子里的蜡烛后,立刻被满屋的武器所震撼:长矛像是柴捆一样分成好几大捆搭在墙边,垒起来的方盾和圆盾分成几摞垒到屋顶,最后就是剑——仿佛无穷无尽一样,堆成了一座剑山。
“小心别被割到,很多剑都没鞘的。”马库斯提醒着扑上去细看的小普布利乌斯。
“这些都是撒克逊人的剑!有多少?!”
“累计从撒克逊人那里缴获了208把,向士兵们下发了51把,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小普布利乌斯僵在原地,他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借着火光看到,不少剑的剑柄上雕饰这花纹,这必然是撒克逊贵人的佩剑。既然连他们的佩剑都要来抵债了,那么可想而知,斯坦德部自耕农的剑必然被扫荡一空。
“你是马尔斯下凡吗?!”不待马库斯制止亵渎的言论,小普布利乌斯便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把所有的事情都地告诉我,马库斯,你到底干了什么!”
回应他的是马库斯肠胃所发出的饥饿的呐喊,布莱克尼当前危局的始作俑者无奈地笑了:“我们回去能边吃边谈吗?”
小普布利乌斯实在是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当十分钟后看到马库斯吃饭的德行时,他发誓如果在庞蒂浦他就是这么吃饭的话,绝不会有人相信他也是一个罗马贵族。
“你……把我看饿了,马库斯。”
“那还等什么?鱼不是你要的吗?”马库斯将剩下的面包泡到汤里的举动令小普布利乌斯的表情变得愈加僵硬。
小普布利乌斯按捺住焦急的心情,不再去等马库斯的“边吃边说”,第一块鱼肉入口,毫无食欲的他终于也想起来饿了。
“我一直有个疑问,普布利乌斯,为什么家主阁下在大庄园一日只吃两餐呢?”
你还知道自己有个家主啊?小普布利乌斯在心底吐槽胆大包天的远亲,解释道:“这是因为之前魔术回路操作不正确,制作魔术回路对身体的影响太大,会吐出胃中积食,所以一天只吃两餐。”
“一早便稍微吃一些早餐,待食物略一消化,即开始魔术训练,直到晚餐前一个小时为止。不过这一切都是过去式,父亲与我都学会了你教的关闭启动魔术回路的方法,现在我们也可以享受一日三餐的美好生活了。”
“恭喜。”
马库斯真诚而简短的祝贺令小普布利乌斯意识到自己又解释过度了,他无奈地继续吃饭,以免因啰嗦而失礼——修辞是门艺术,不仅应学会何时开口,还应学会何时闭嘴,他显然对后者掌握得并不好。
已经吃饱的马库斯将银勺放进汤碗里,完成了贵族餐后对口腔的必要清洁之后,终于开口说起了整个事件的原貌。
“从何说起呢?”
“从你训练军队开始,马库斯,你在庞蒂浦可没说你要组建军队!”
马库斯坐在椅子上微微前倾,向“少主”叙述着自己的想法:“从接手布莱克尼之始,我就考虑是否应当训练一支军队,发生在我接手布莱克尼一周前的袭击让我下定了决心。不过最初我只想训练一支人数在三十人左右的,可以承担维持治安任务的内卫部队,而非现在的野战部队。”
“虽然这件事情你瞒着父亲和我,不过我不认为此举超出了布莱克尼全权总管的权力,但与撒克逊人开战是怎么回事?”
原因很好解释,一伙撒克逊贵人子弟胆大包天越过界河在王畿内流窜劫掠,马库斯决定带兵反击,率领百人队在夜袭中斩杀了斯坦德酋长长子。
于是布莱克尼与斯坦德部就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然后马库斯便去斯坦德狠狠地讹诈了一笔,价值290多奥里乌的金币,那一大堆质量参差不齐的剑,以及近200个饱受饥饿与压榨的奴隶。
小普布利乌斯听得一头雾水:“能不能说得详细一点?你是怎么‘讹诈’出来价值如此惊人的战利品的?”
马库斯便将斯坦德的行为一一说与话痨。
“居然敢假借尤瑟王的名义,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小普布利乌斯叹了口气,“看来卡美洛去不得了,只有回到大陆上去。”
不等马库斯提出自己的意见,小普布利乌斯突然站起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家庄园的总管:“不过,马库斯,你比我想象地还要优秀得多。”
“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而且谦逊。”小普布利乌斯叹了口气,扶住了马库斯的肩膀,严肃地语气中带着一丝挂念,“如果有一天你有了自己的领地,一定不能忘了我们。你可坑了我们一个庄园呢,混球!”
他的话唤起了马库斯内心的歉意和愧疚,不得不承认,自己自开始其就抱着利用布列塔尼乌斯亲戚家的想法,在布莱克尼的施政更是从未考虑过布列塔尼乌斯家的感受。
这很好解释,初来不列颠时,他就像是舞台下的看客一样,带着新奇地目光看着六世纪的世界,同时绞尽脑汁避免被识破,自然也不会把普布利乌斯一家真正地当成自己的亲人。然而小普布利乌斯不是演员,不列颠也不是舞台。
人们的笑颜和眼泪让他逐渐“活了”,但今天小普布利乌斯才让马库斯彻底从六世纪的“梦幻”中醒来——自己意图利用的人反而对自己真诚相待,没有什么比这更考验自己的良心了。
“谢谢你,普布利乌斯阁下,我为之前对你们的提防和生疏感到十分……抱歉。”
“正常人经历过你这样的变故都会对世界抱有警惕吧?”小普布利乌斯亲切地拍了拍友人的肩膀。
“我要感谢家主和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这话难道不应该我对你说吗,我的救命恩人?”马库斯的话让小普布利乌斯哭笑不得。
我早就该认识到的,如今我应当是马库斯·克劳狄乌斯·尼禄,而非马可·安东尼耶维奇·克莱德洛夫,我是一个罗马人而非苏联人,‘生在’也将死在不列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