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庸门便是无比长的一条青石铺成的小路,路边开满诸多艳丽花朵,散发浓烈香气,勾人心魄,有蝴蝶飞舞霎是美丽。
抬头看去竟是没有尽头,众多士子在青石路上前行,有种踏青感觉,时不时地有人摘下一朵奇异花朵赏玩,大汉皇朝国力鼎盛,便有插花这一流行,许多花朵插在一起争奇斗艳,美丽绝伦,这些士子见路还长便有些人摘下花朵用身上的丝巾包裹,开始插花解闷。
还有的士子拉帮结派,不时笑声四起,看起来聊得很是开心。
霍衍看了看周围心不在焉的众位士子不禁摇了摇头,心智不坚何成巨柱参天?骄阳照在霍衍身上,很是酷热,脚下青石也并未修缮的如何平坦,走了近乎半个时辰更是连一房屋影子都没看见。
周围的花朵越来越艳丽浓密,有时竟也如杂草一般遮挡青石小路,把青石小路破坏的也有许多,有时细细寻找才能找到小路的痕迹。
霍衍依旧执拗的向前走着,他的前方已经没有人了,孤独的行走象一位执拗的驴子一般,他也不知前方有什么,但他知道他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就这样又走了半个时辰。
忽然,他隐约看见了一个出口,他也不知那是不是出口,脚步踉跄向前走着,那是何种感受,就好似炎热之下的一瓢清水,冰雪之上的一枚火炭一般吸引着他。
脚步越发快,心思也越发痴迷,直到飞奔起来,此时路在他的奔跑中逐渐缩小,不足几个呼吸便到了跟前,但......
霍衍停下来,他不知自己为何停下,原本心中的那渴望已经在那飞奔当中渐渐淡化了,而此时,他心中竟然多了一丝害怕。
“自己是否走错了?”
“这要不是出口怎么办?”
“历经千辛万苦走到这里,不是出口岂不是还得再走一遍?”
千般心思一瞬便起,只有两个选择,进与不进,进了便知答案,不进虽有反悔机会,但不过会多生遗憾。
霍衍足足思索了一刻钟,这才缓步踏进出口,轰然一声,霍衍感觉身体的虚弱感瞬间消失,一股茅塞顿开的感觉油然而生。
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庭,小庭正中居坐着一位麻衣老儒,正是牵马的那位慈祥老儒。
霍衍躬身行礼道“学生见过老师。”
那大儒慈祥地笑了笑,指了指他对面庭院中的一把石椅道“坐吧。”
霍衍拜谢后坐到石椅之上,大儒看着他的面孔说道“后生,你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想必先前的路不好走吧。”
霍衍恭敬道“路是不好走,不算平坦,又有酷热烈阳。”一个大儒面前他不敢扯谎,便说了实话。
大儒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可以说说此路枯燥吗?”
霍衍思索了一会后漏出笑容道“此路漫长,未有人作伴,但论枯燥,却并未有过,”
大儒一听,眼睛一亮道“哦?你便说说,是路边奇花异草还是士子的高谈阔论给你解得闷。”
霍衍摇头道“都不是,小子明白,路必有达,路边奇花异草虽然好看,但不过都是一瞬烟火罢了,脱离本根便失了灵性与生命,士子们的言论虽然有趣,但也都是俗世权柄,他们身在路,心却未知途。”
大儒又是点了点头,霍衍继续说道“此路很是漫长,人的耐心很快被磨炼,要么心智不坚,被外物困扰,要么恍恍惚惚,如行尸走肉一般,小子不同,小子自踏入这路便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到达该到达的地方。”
霍衍回想起刚刚经历又是莞尔一笑道“纵路再艰难,心知目的,心便到达了,身也到了一半。”
大儒呵呵一笑道“倒是好见解,但我见你见到庭口时满心欢喜,健步如飞,为何一到了门口便不进反退,最后思索良久才进来,不过一步之遥便可知道答案的。”
霍衍尴尬地挠了挠头道“并非如此,学生在想庭口是否是出口,若是进了便知,怕这不是出口,那么先前的努力便一朝化为虚无,不进还可以有反悔的机会,之所以思虑良久便是想,男儿顶天踏地,君子亦是,错了便就错了,自己选择的路不知到了哪里也是自己的失误,应反省自身,大不了转头而过罢了,若这真的与理想之路不同,便破其壁垒,到达自己想去的目的。”
大儒哈哈大笑一声,声音中尽是坦荡,说道“好、好、好,你此番言语可谓是见解了这路的本质,你可知你走的是什么?”
霍衍摇了摇头,大儒解释道“是省路,学宫三关,庸门、省路、仁庭,三关查心也清心、正心,你走的路也是你寻的路,省路反省自身,不被世间凡俗遮眼,到其终点,最后知其学海无涯,人可尽师。”
霍衍听后,心中忽然什么松动了一下,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飘忽的感觉,再返回神来,那大儒已经不见。
“这过庸门便知心存善恶,去之中庸,庸碌已过,清身洗心,再走省路,便反省自身,并不在过去的功过,只反应现在之心坚,学宫之行,受益良多,受益良多啊。”
霍衍思索着,忽然想到那大儒曾说学宫三关,庸门、省路、仁庭,再打量一下四周,抬头一看小庭正中的牌匾之上的两个大字,正是
“仁庭”
霍衍站起身,在小庭中慢悠悠地闲逛起来,小庭很是幽静,似偏离闹市喧哗一般,走到庭中一棵枯梅树前,梅树已经枯死,为数不多的枯萎梅花耷拉在树上,摇摇欲坠,似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寒风中做着最后挣扎。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时,一股微风轻轻吹过,清风拂面,带起阵阵凉意,霍衍抬头看去,一枚枯萎梅花随风飘落,就在此时,霍衍睁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那枚枯萎梅花竟然在下坠过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焕发生机,几个眨眼便变得红粉原样,惹人怜惜,离得近的霍衍竟然可以闻到那股傲人的香气,其中带着冷梅独斗寒冬的意境,不由让他想起“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诗句。
儒家喜梅花,梅花有傲骨,坐落凌冬笑寒风,不于群花争艳的傲骨,霍衍仿佛明白了,但又好似一知半解一样,这是仁庭,与梅花的“傲”意味可谓是南辕北辙,难道圣明如孔祖也是糊涂了?
忽然,霍衍的眼睛有一次睁大,那多鲜艳欲滴的梅花竟然又缓缓枯萎,最后化为一点坠入泥土。
轰
见到此处,霍衍整个人的心神顿时像是被一把大锤狠狠砸的粉碎一般,原本那股不敬之意顿时消散不见,他也了解了此中意味。
仁,孔祖最为中心的思想,其意义既简单又深奥,简单与可普及万民,万物可用,深奥在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但人人不同,人各有心思,成长所见到的风景也各不相同,道路不同,往往不相通,但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人之初性本善,人尽善道可行,但一个人的仁有时会成为别的灾祸,所以这个仁就会有一个明确又模糊的尺度,其中建立的联系很是困难,更别提其中尺度了。
所以,孔祖写出这个尺度就是人所定制的,是天下万民定制的,所以被称为仁限,仁限可让露宿街头的乞丐所定,也可让深闺小姐所定,仁可及万民,天下可变,仁限也可变,这样才存万载千秋,但若是逾越了仁限便成了祸害。
正如那掉落的梅花,人总有偏爱之心,这个偏爱的对象就是证明仁的标准,从枯萎到鲜艳,是时间的仁,仁爱见梅花鲜艳,却没有掌握好仁限,最终还是逃不过化为尘埃的命运。
就在这一刹那,霍衍想明白了,立马低下头看去,果然,就在霍衍低头的瞬间,那朵已经枯萎不成样子的梅花化为尘埃沉入土壤之中,猛然间,一股寒风吹过,周围下起了细细小雪,那颗枯死的梅花树竟再一次焕发生机,重新看出满树梅花,花瓣随风而去,不知飞到哪里。
仁,仁爱之心,便是生命最后让帮助过自己的时间再看满树梅花,梅花随风而去,待时间再看,便是满庭梅花。
推己及人,仁爱待人,万物有人,万物有理。
霍衍深深吸了口气,猛地睁开双眼,自己还是站在那枯死的梅花树前一动没动,周围也没有下起小雪,一切仿佛没变。
霍衍转身而走,留下了那时的自己,那时幼稚的自己,转身便是成熟一片。
人之所以复杂,不在于心中复杂,而是心中越来越多的欲望,庸门、省路、仁庭皆没有提到礼,却各种有其中道理,便是各司其职,各有其“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