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昭看见安宁公主进来,有一瞬间的怔愣,但是随即就感受到了众位大臣们的目光,眼中难免就闪过一抹愤恨。
他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一朝登基为帝,却还是比不上安宁公主留在众人心里的影响力。
尤其是经过上次朝会之后,安宁公主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似乎就更加不可撼动了。
如果说原来的安宁公主给大家一种不着调的阴狠之感的话,那么现在则就是一个富有心计的疯子。
不过,司马昭想到眼下的情况,这抹愤恨很快就被无力和沮丧所取代。
他抬眼看了看安宁公主,颇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原来是安宁来了。你来的正好,正好可以看看在场所站着的这一个个都是些什么酒囊饭袋。朕真是不知道,我大御养了这些人,到底是养来做什么的!”
大臣们受了司马昭的这番责骂,瞬间都噤若寒蝉,不敢说话。他们倒不是对司马昭有多畏惧,而是害怕。
在场的这些人要说没有野心,那是不可信的。可是他们的野心却不在争权夺利,期待有朝一日能够翻身做主,自己争做这天下的王,而是在如何利用职务便利,安稳地从中牟利。
要想达到这个目的,首要前提就是这个国家不能乱。因此京中突然谣言四起,宫内又突现刺客,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惶恐不安。
尤其是安宁公主这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他们根本就摸不清楚她的心思,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干脆就一竿子撸下去,让他们一个都没有好下场。
安宁公主仔细地将这前殿的人看了个清楚,发现在场的人,都是最接近中央权力的贵臣。
他们往上,便是这南御国权力最高的几个。
其中,太宰年事已高,这两天本就极为操劳,现下却还需要坐镇暖阁,指派光禄大夫协调楚王遇刺一事;太尉和大司马连同禁军,彻查宫内防卫事宜;而司空、司徒本就基本上不怎么参与政事,现下干脆正连同典丧官一起忙着祭天与皇陵一事。
抛却这几个位高权重之人,现在在殿前的,可以说是这朝堂上的中坚力量了。他们几乎都是直接参与政事之人,虽不能向三公三司那般直接与皇帝对话,但是可以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做一些小动作,自主权还是非常大的。
人的权力越大,他的私欲也就越多。
若真是一个个纠察下去,还真没几个能够清清白白地站在这朝堂之上。
安宁公主从地上捡起被司马昭扔下的案牍,没有立即就看,而是微微笑着,慢慢就走到徐大人的面前。
此刻徐大人正跪趴在地上,略显宽肥的身体在此刻却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瑟缩着不敢说话,恨不得自己就从这地缝上给钻进地里,消失在众人面前。
司马昭被侍中扶着,已经重新坐下。这个场子,就这样交到了安宁公主的手里。
安宁公主低头看着徐大人,声音可以称得上是极为和声和气了,
“徐大人,在这种时候,你是做了什么罪无可恕的事情,让我们的陛下这么生气?”
徐大人伸出头来偷偷地朝司马昭那看了一眼,随后便马上把头低下了。
至于安宁公主这边,他是一点都不敢太起头来对着她。
“臣,臣有罪。”徐大人哆哆嗦嗦地,只是强调着自己有罪的这件事,其余一字未提。
安宁公主倒也不急,她就这样不拘小节地坐在了大殿龙驾前的小小台阶上,身后不足一尺就会碰到司马昭办公的案几。
她缓缓地打开案牍,即使面对着徐大人却也不看他,而是将眼神放在了眼前的案牍之上。
快速地过了一遍之后,挑选出其中比较有趣的内容,就这样在殿上读了出来,边读还边啧啧称奇,忍不住赞叹道:
“没想到我们大御的都官尚书徐大人是这样一个宝贵的人才!看看这案牍上面记载着的‘功绩’真可谓是硕果累累。如此这般,众位大人,你们觉得,徐大人应该怎样处置,才能配得上他的这番所作所为?”
吏部尚书揣摩着安宁公主的意思,大胆起身上前,对安宁公主建议道:“徐大人这样做就是在蔑视王法,非死不能平民愤。臣建议,应该立即处死徐大人,并且剥夺其子孙后代入朝为官的权力,以儆效尤。”
“哦?”安宁公主抬头向吏部尚书的方向看去,手指敲了敲手中的案牍,就像是在炫耀一个宝贝似的对吏部尚书说道,“徐大人如此的丰功伟绩,秦大人你却要置他于死地,其心,可诛呀。”
“殿下!”吏部尚书连忙紧张地跪了下来,“臣绝无此意,臣只是为了江山社稷啊,殿下!”
安宁公主轻轻笑了起来,“秦大人不必如此紧张,本宫只是说笑,又不会真的治你的罪。再说了,这朝堂之上,说了算的人,不还是陛下么?陛下一日不治罪,你们便要感恩戴德地活下去,不要总是想着死啊死的。你们说,本宫说的对么?其他大人?”
“殿下说得极是。”
在座的众位官员大臣全都跪伏在地上,诚惶诚恐地应道。
安宁公主见此情形,随意地将手中的案牍一扔,袅娜着站了起来。
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慢悠悠地路过每一位官员大臣。脚下明明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任何声音,却又极为清晰地踏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你们这些人啊,可真是有趣,在这官场上沉浮了这么多年,别的不说,这看人眼色拍马屁的功夫可真是学了个透彻。这本宫还没有说什么呢,你们便如此这般,真不知道若是本宫真的一个一个要你们的命,这朝堂之上会是怎样的一种鬼哭狼嚎。
幸好本宫向来是宽宏豁达之人,不会多与你们计较。不过,大人们,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该清醒清醒动动你们的脑子了吧?
至今还乐嘻嘻地做着别人的弃子,可真是够让人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