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黄忠领兵五千,杀奔博望而来,早有斥候报知孙贲。博望大帐之内,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汉子正全身披挂,被对在帐门颔首不言。帐中一众孙坚麾下老将紧紧盯着中年汉子的背影,似乎在静静等待着他的号令。
那个中年汉子正是孙坚的侄儿孙贲,此刻他早已接到李儒大军来袭的消息,眼中忧虑一闪而过,而他又如何不知道孙策年幼,自己此刻正是这只江东军的唯一精神支柱?若是此刻他露怯的话,想必本就不稳的军心就改涣散了吧。那样自己又如何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孙坚呢?
抛开思绪,孙贲面带刚毅的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帐中诸将,淡然又坚定的提起兵器架上的长枪,缓缓步出了营长,身后程普、韩当等众将紧跟再后。
片刻后,孙贲军兵马尽出,出营列摆开阵势,静候黄忠兵马到来。
此时的黄忠却是正哭笑不得,李陵和李严两个臭小子不知何时却是带着几名亲信护卫溜到了自己军中。
眼见孙贲在前,李儒大人也已经率军东去,黄忠只得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现实,只是吩咐二人要紧随自己左右,以便于自己还有麾下亲兵的看护。
待到黄忠军行至博望之时,孙贲已摆好阵势,一阵箭雨射住黄忠军阵脚。孙贲也不给对方喘息的时间,提枪纵马上前,报上名号后,便直指黄忠邀战。
黄忠知晓孙贲武勇,正欲上前,李严那小子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大喝一声:“杀鸡焉用牛刀?待小将取来敌将首级!”话音未落,却早已拍马远去,让黄忠和李陵皆是一愣。
李陵也没想到李严这家伙如此立功心切,他倒还真不怯场!也不怕他那几斤几两冲上去会被敌将给斩了?不过想起自己这方还有黄忠这个神射手在,李严再不济危险关头还有黄忠神射保命,也就由着他去了。毕竟李严此时也已经十九岁了,在这个时代早就可以为将了,而且黄忠也指点过李严武艺,对李严还是颇为欣赏的,想来以李严的水准即使不胜对方,但也不至于被对方秒了吧?毕竟这个时候孙坚军中也没有什么武力过九十的猛将啊。
于是李陵向黄忠提醒了几句,便又安心下来观战了,怎么说他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这个时代的战场啊,还是充满了好奇心的。
对面孙贲本欲挑衅对方主将黄忠出马的,谁知道半路竟然杀出一个白面小将,这个让孙贲犯了难了,按照己方此次早就制定好了的诈败之计,用在黄忠身上还好,怎么说黄忠也是领军大将,看上去也是一员骁将,败也能败得自然点,可如今对手却换成了一个明显还是个雏的小白脸,自己这诈败估计也没人信啊!
不等他再多想,只听对面一声大喝:『小爷李严在此,敌将速速上前受死!』话音未落,血气方刚的李严手中长枪已直指孙贲,以直捣黄龙之势纵马杀至孙贲跟前。
不想这小白脸竟然还有两把刷子,来不及愤怒的孙贲连忙回枪将李严长枪荡开,旋即抖擞精神与李严战作一团。二人战约三十回合,平分秋色,黄忠微微颔首,对李严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武艺颇感意外,在一般情况下倒也是能护卫李陵的周全了。只是黄忠隐隐觉得孙贲似乎仍未尽全力,不由疑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这边孙贲却越打越是心惊:“原以为堂弟伯符年方十七,一身武艺已经不容小觑,枪法更是不俗,而如今眼前这少年,看模样不过十八岁左右,没想到竟也如此了得,难怪如此年纪就成为了对方军中一员战将!也罢,如此一来我败得也无话可说了!”
孙贲打定主意,于是便收了几分力道,打算开始实施自己的诈败之计。不过他若是知道李严只是偷偷混进军队,根本不是什么军中战将的话,会不会哭出声来?只是被李严这么一搅和,就此一来,孙贲原本的诈败诱敌计划算是被完全打乱了。
随着孙贲的攻势渐渐乏力,李严顿时气势大盛,手中长枪上下飞舞,转眼间五十回合过去,李严在场面上竟然压迫得孙贲毫无还手之力,黄忠军士气大振。
而此时的黄忠却看出不对来了,以他的眼光来看,即便孙贲不是初出茅庐的李严对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能就被李严压制到只剩招架之力,加上己方士气大振之下,对方士气却并无多大动摇,于是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感觉孙贲隐藏实力的想法!忽然在黄忠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对方仅仅两千余人,别说狙击太傅大人了,即使是自己的先锋军都比他多了两倍有余,他哪来的底气?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孙贲在使诈败诱敌之计!前面定然还有伏兵。
一念通达之后,黄忠更是气定神闲,冷冷的看着孙贲要表演一出什么好戏。而场中与李严缠斗的孙贲终于抵挡不住,拍马回阵便走,李严哪里能放过要到手的战功,急的大喝一声:“敌将休走!”便欲策马追将上去,结果对方两翼的弓弩手对着李严一阵攒射,吓的李严连忙勒马而回。
眼见对方阵容齐整,举止训练有素,主将败而阵不乱。黄忠不由感叹孙坚还真把江东子弟训练成了一只当世精兵,只可惜其本人却英年早逝,未能与之交手,却是人生一大遗憾。
既然对方军士的反应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测,黄忠自然不会让对方好过,瞅着孙贲就要逃回本阵了,黄忠不紧不慢地取下宝雕弓,拈弓搭箭冲着孙贲后心就是一箭过去。
阵中黄盖见状急的大吼一声:“伯阳小心!”。孙贲忽然听见身后一声弦响,跟随孙坚作战多年的他下意识的做出了一个躲避动作。只听“噗~”的一声,孙贲虽然躲避了要害部位,不过弓矢仍射穿了他的肩胛骨,弓矢带着强烈的穿透力险些将他带下马来,还好孙贲也是沙场老将,死死的伏在马背上,双手抱住马脖子,强忍着剧痛退回本阵,由黄盖接应回阵后便立即下令退军。顿时阵中所有弓弩手又集体一次压制射击后,全军由阵中刀盾手断后,缓缓退去。
黄忠至始至终却未下令追击,此刻正拈着胡须不住赞叹,孙坚军真是治军有方,即便是诈败都如此逼真,弓弩手的压制和刀盾手的断后,无一不衬托出此刻自己面对的是一只绝对精兵,若是自己方才见孙贲败退便下令追击,此刻估计已经有不少弟兄们已经成为箭下亡魂了。孙贲以此法撤退,倒是让人丝毫不会怀疑他是诈败,况且他已受伤,换谁也不会放弃这大好的斩将立功的机会吧?
待到孙贲军徐徐撤走,黄忠才下令部队跟上,一边派人通知后方李通随时应变,他倒要看看对方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直到黄忠追出四五里路,孙贲军忽然加快了行军速度,阵容顿时略显凌乱,黄忠见机立刻挥军而杀,追上落后的孙贲军一阵厮杀,黄忠挥舞着赤血偃月刀更是犹如下山猛虎,所过之处,鲜血共落霞一色,残肢与断臂齐飞,杀得孙贲军顷刻间人仰马翻。
李严见黄忠大杀四方,心下也痒痒的,只是看了看身边的李陵,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打消了冲杀出去的念头。
而李陵却蹙着眉头,只是看见道路尚且宽敞,也未见附近有能引火之物,便也没有出声,身边的亲卫们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大军又随黄忠追杀了一阵,至少杀敌四五百人,这还是由于孙贲军在最初吃亏之后,黄盖还时不时回军抵挡一下减少了孙贲军战斗损失的情况下。
此时天色已晚,浓云密布,又无月色,夜风愈大,而道路却愈加狭窄,两边芦荟丛生,李陵忙叫李严去阵前寻黄忠,叫其提防对方埋伏,防范火攻。一面又派人通知身后的李通军,如见前方喊杀声大起,务必及时赶来援救。
待李严找到黄忠,只见黄忠横刀立马,止住行军。原来是黄忠发现周围情况可疑,早已是下令停止追击。却不想此时黄盖见黄忠不来追赶,当下心中大急,一边吩咐几个得力亲兵将受伤的孙贲送回宛城,一边引兵回身攻击黄忠,想方设法要将黄忠再引进包围圈。
本欲派人联系李通的黄忠听完李严述说了一遍李陵的意见和安排后,顿时心中大石落地,又见黄盖此刻竟然还敢回军来攻,顿时乐了,不顾李严满脸的委屈将他赶回李陵身边,自己引了三千前军,挥刀便冲着黄盖迎了上去。
黄盖见黄忠上前,顿时怒火中烧,欲为孙贲报仇,龇牙咧嘴的挥舞六角长鞭就朝着黄忠当头砸去。黄忠自然也不示弱,手中赤血偃月刀向着空中长鞭劈去。兵器相交产生的巨大力道直震得黄盖虎口发麻,手中长鞭几乎脱手,不由大惊失色。没想到黄忠这厮不仅射术惊人,力量竟然也强大如斯!
黄盖这回是吃了兵器的亏,他手中六角长鞭相比起黄忠的赤血偃月刀来,重量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加上黄忠力大,又是挟势而来,自然不是黄盖能够抵挡的。
吃了个暗亏后,二人又交手二十余合,黄盖招架愈见吃力,原本是一触即走的计划却是落空,在黄忠延绵不绝的攻势之下,没想到自己竟然连抽身都变得如此困难。
黄盖身边亲兵见状,立刻有几人悍不畏死的冲着黄忠胯下战马杀将过来,欲砍断黄忠坐下马腿。黄忠不由大怒,一刀劈退黄盖之后,瞬间数刀劈落,只见那数人纷纷被劈成两瓣,血水喷洒一地,周边士卒尽皆骇然,孙贲军士气一时大落。
黄盖乘此机会抽身拨马狂奔,孙贲军军心已溃散,俱往宛城方向逃去。黄忠哪里肯放其走脱,纵马急追,行不数里,忽闻背后喊声震起,早望见身后一片火光,随后两边芦苇亦被点着。霎时间,四面八方尽皆是火。
黄忠却因早有所料,并不慌乱,两侧芦苇烧着,却并没有引火之物烧至军中,且敌军每方人马似乎仅有数百人而已,于是黄忠约束兵马,结阵对敌,等候李严与李通的兵马,也想以固守之态,促使敌军急攻不下,产生焦躁心理。
见终于将黄忠引进埋伏圈,此时黄盖立刻率军回身发起反击,只是由于孙贲意外受伤,且军心溃散,士气低迷,孙贲带出来的两千兵马已所剩无几,已经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攻,反而又被黄忠杀得节节败退,幸好被赶来孙静接住,堪堪稳住阵脚。这时黄忠军左侧韩当、右侧程普、身后朱治三将各率伍佰人掩杀而来。
由于黄忠事先早已预料对方必定会设伏,手下部曲皆有所准备,阵型并不见慌乱,没有发生自相踩踏伤人事件,且黄忠追击孙贲损失并不大,目前仍有两千七八百人左右,与孙贲军实力相当。虽然孙贲军借助突袭之势个个奋勇争先,可黄忠统领的先锋军中毕竟大部分都是羽林精锐,实力更非一般士卒可比,一时之间两军相持不下。
不过片刻,风云直转,朱治身后喊杀声骤起,却是李陵、李严二人领后军两千人杀将过来,朱治匆忙应战,与李严交手不数合竟然被其一枪横扫下马,被士兵一拥而上绑了个结实。
眼见主将被俘,朱治军一时大乱,投降者,逃跑者,溃败回韩当、程普阵中者皆有之。
见敌方合围之势已破,黄忠立即率军奋起反击,以雷霆之势狂攻孙静、黄盖部。眼见孙、黄二人抵敌不住,韩当程普分出一人拦住李严军,一人正欲施援孙、黄二将,可身后李通又率军赶到,孙贲诸部顿时溃不成军,纷纷往宛县逃窜,黄忠在后紧追不舍,只留李通打扫战场,清点俘虏。
宛县县城,十六七岁的孙策正在城头,望见博望火起,心中大喜,虽然之前他们早已做好了弃城而走的打算,可若是孙家能击败追兵,则让诸强不敢小觑孙家,自己也能安心已宛城为据点,脱离袁术的控制,从此成为拥兵一方的诸侯了。想像自己坐在南阳太守的宝座之上,想起那孙贲交给自己的,托付给谁都不放心,最后藏在府邸暗格里的那传国玉玺,孙策内心也不由一阵躁动,父亲的远大抱负,将在自己手中实现!可忽然出现的向着宛城四散奔逃的身影和凄厉的叫喊声,却把他拉回了现实。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败兵?”孙策眉头一皱,显然还没想到孙家精心策划的伏兵之计竟然兵败垂成,之前将孙贲接进城后,他从士兵口中也得知了对方已经钻进了己方布置的口袋之中,万万想不到原本十拿九稳的埋伏战竟然会惨败而回。
直到孙静、黄盖、程普、韩当几人带着败兵来到城下,孙策才从南柯一梦中惊醒,连忙下令放下吊桥让诸将进城。
没等败兵全部进城,黄忠却已经率军杀到,一马当先杀至城下,十余骑亲兵紧随其后。程普等人皆已进城,之后的败兵哪会是黄忠对手,此时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逃之不及,叫苦不迭,城门一带留下一片死尸后瞬间成了真空地带。
黄忠带兵控制了北门城门,而程普令士卒将东、西、南三门大开,令士卒各自就近出城,往比阳县而去。孙贲却在程普等人的护送下匆匆逃出东门。
此时城主府中,孙策正慌慌忙忙的从暗格中将玉玺取出,系在腰上便往后院走去,正遇见前来寻他的黄盖。也许是被黄忠给杀怕了,黄盖情急之下架起孙策就跑,慌忙之中孙策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腰间的黄稠包裹已悄然掉落……
此刻正安营造饭的李儒军中,中军帅帐,传来了一阵阵咆哮声,李儒此刻发现李陵和李严二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一脸无奈的坐在主位上,而发出咆哮声的竟然是一向沉着稳重的管家熊伯……负责保护李陵的几个李府亲卫唯唯诺诺的被熊伯吼得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哪能料到小主趁着出恭的机会竟然就偷偷跑了呢。王成刚、典韦二人此时却是匆匆出了营帐,火急火燎的回到各自统领的飞虎营和近卫营驻地……
在宛城西门外大约六七里开外的一处小山坡上,一只骑兵队伍静悄悄的伫立在那里,除了偶尔胯下战马的响鼻声,全军寂静无声。领头一员将领,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手持一杆方天画戟,望着前方那已呼喊声、厮杀声响成一片的宛城,伸手安抚胯下浑身血红的战马,眼中的寒芒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