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永哲回到家,屁股在床上还没有坐热,就听说了村子里的一件大事,村委会要向村民发包1000亩海滩。
罗永哲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像蚊子见了血一样兴奋,在家里再也呆不住了,风风火火地去村委会找村长罗伯特——人送外号摸不透。
还没进村委会的大门,就听到里面人声吵杂,好像要把村委会的房盖掀起来似的。
什么事这么热闹?罗永哲加快了脚步,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院子里,村民三个一堆,两个一伙,羊拉屎一般分散在院子里。
罗永哲客气地和众人打着招呼,径直走进办公室。
“哎哟,永哲兄弟,什么时候回来的?”说话之人叫贾正景,一只脚踩着凳子,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夹着烟。
办公室内大约有八九个人,几乎每个人嘴里都叼着一根烟,这是贾正景刚发的福利。
室内烟雾弥漫,呛得罗永哲透不过气来。
“我刚回来,你们在这开会呢?”罗永哲问道。
贾正景瞟了一眼,说:“开什么会呀?在这闲磨牙。你来干什么呀?”
“在家闲着没事,过来凑个热闹。”罗永哲说。
“来,兄弟,抽根烟。”贾正景熟练地抽出一根烟来,递给罗永哲。
“谢谢,我不会抽烟。”罗永哲客气地谢绝了。
“是不是罗永哲呀?来村委会也不见见你大爷。”罗伯特在里间屋里大声地说。
“大爷在里屋呢?我还以为您不在办公室呢。”罗永哲一边说着,一边走进里屋。
“大爷,真不好意思,来的时候太匆忙,也没给你带盒烟。”罗永哲说。
“你大爷还在乎你一盒烟?我是盼望着你这个人!”罗伯特说,“快坐下吧,站着的客儿难侍候。”
“好嘞。”罗永哲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一屁股就结结实实地坐在椅子上。
“不过年不过节的,半路上跑回来干什么?”罗伯特问道:“是不是有人谁给你捎信了?”
“没有人给我捎信,我是想大爷你了,特意回来看看你。”罗永哲跟村长罗伯特是本家,还没有出五服,两个人是又亲又近。
“你小子嘴上是抹了蜂蜜,这么甜啊。”罗伯特笑呵呵地说,“快说,回来干什么?”
“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罗永哲说,“我想回家歇两天,刚进门就听说村里要发包海滩,我就跑过来看看。”
罗伯特并没有接着罗永哲的话题说下去,而是给他递了个眼色:“你在外面干什么活呀?我听说在工地上推小车,这不是大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吗?”
“我是革命的一块砖,”罗永哲对大爷的眼神心领神会,也就不说正经话题了,“哪里需要哪里搬。推小车也是革命工作,只是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当大工耍手艺挣钱,当小工出大力不挣钱。”罗伯特说道,“趁着你年轻,赶紧拜一个师傅,学一门手艺吧,要不然,连个媳妇也娶不上。”
“我可是你的亲侄儿,我要是打了光棍,非赖上大爷你不可。介绍媳妇的事就交给大爷你了。”
这时候,罗伯特写好了一张纸条,轻轻地推到了罗永哲的面前:“今晚上,到我家吃饭,有事商量。”
罗永哲将字条叠好,不声不响地装进口袋,又和罗伯特说了几句闲话,便离开了村委会。
夏天天长,七点多了,天也黑不下来。
罗永哲买了两瓶好酒、一条罗伯特抽惯的香烟,大摇大摆走进了村长家。
自己的侄子到大爷家,根本用不着避嫌,就是搬一座金山来,谁也管不着。
“你常回来看看大爷,”罗伯特顺手接过礼物,毫不客气地说,“大爷就有酒喝,有烟抽了。”
“当侄子的,不孝顺大爷,孝顺谁呀?”
“咱爷俩整两盅?”罗伯特手里晃荡着酒瓶子,引诱着侄儿。
罗永哲也来了兴致:“一个人不喝酒,两个人不赌博,今天我就陪着大爷整两盅。”
爷俩个边喝酒边聊天。
“有什么话还不方便在村委会说?”罗永哲一直想解开心中的谜团,“一村之长还得像地下党对暗号似的递纸条?”
“你在外面当兵,村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罗伯特说道,“咱们村子大,姓又杂,人又爱凑热闹,遇到好事削尖了脑袋往前钻。”
罗永哲说:“你在村里干了二十几年的村长了,一直都是稳稳当当的,看不出有什么风吹草动啊?”
“你看到的都是一些表面现象,”罗伯特语重心长地说,“现在各行各业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村里的情况也跟着在变。”
“大爷,你说的太笼统了,”罗永哲一头雾水地说,“我根本听不懂,你能不能举几个例子。”
“打个比方,就说今天这个事吧,”罗伯特呷了一口酒,放下盅子说,“你看到贾正景那个嚣张的样儿了吧?”
“嗯,他不一直就是那副德性?”罗永哲一脸不屑地说。
“他现在是越来越张狂了,”罗伯特看来是对贾正景一肚子意见,“他靠着横行霸道挣了几个臭钱,兴隆村快放不下他了。村里要发包海滩,他一个人想全部霸占。”
“海滩不是村委会的集体资产吗?”罗永哲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对外发包呀?”
“响应上级的号召呗,”罗伯特说,“现在实行耕海牧渔,采用生物技术,开发利用浅海滩,建立高效的海上农牧场。”
“这么说是个好事,”罗永哲点点头,“咱们村共有多少亩海滩?”
“1000亩左右吧。”
“这么多?”罗永哲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贾正景胃口也太大了吧,这1000亩海滩他都要霸占啊?”
“你没看到他今天那副嘴脸?”罗伯特重重地将酒盅墩在桌子上,“他现在是天天到村委会呆着,简直要把村委会给占领了。”
“我没看见他干什么呀,”罗永哲说道,“不就是一群烟鬼在一起过烟瘾吗”
“你还是嫩了点啊!”罗伯特叹了口气,“你没注意到,那八九个人,都姓什么?”
“噢——”罗永哲回想了一会儿,“大部分都姓贾吧?”
“他们天天堵在办公室里,就是不想让别人插手海滩的事,”罗伯特气愤地说,“谁要是有想法要报名,他就软的不行来硬的,什么下三烂的办法也能使出来,谁还敢跟他这个无赖过不去呀?”
罗永哲问:“现在都有谁报名了?”
“现在就剩下他了,”罗伯特无奈地说,“原来有几个报名的,让他连哄带吓唬的,又都撤回去了。”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还有这样的怪事。”罗永哲不服气地说,“承包海滩,能有效益吗?承包费也不是个小数字吧?”
“效益肯定是有,要不然贾正景费这么大的劲干什么?”罗伯特说,“无利不起早,越是没人报名,就没人竞争,承包费就会低得可怜,就像白捡一样。再说了,这是老祖宗留下的,凭什么让他一个人霸占啊!”
罗永哲问:“他这么做,其他人都没意见?”
“兴隆村,贾是第一大姓,然后就是咱们姓罗的,第三是姓马的,其他杂姓不成气候,但也都是亲连亲的。”
罗伯特分析起村情来,如数家珍:“贾正景现在想把海滩霸占下来,下一步就把我这个村长赶下台,这个风早就放出来了。”
“明天我就去村委会报名!”罗永哲把酒盅往桌子上狠狠地墩了一下,“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我看他贾正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