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骏临时征用了附近几家民居,让受伤的亲卫都住进去,又请了几个大夫来一同诊视,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中毒,微微放心,这会儿才有空去问刘晅怎么来了。
“康千户接信过来接应,房队长却发现南京城内京营有调动迹象,华姑娘怕他们狗急跳墙,对侯爷不利,便建议我打起钦差仪仗直接赶来镇江。”
邓骏有些诧异的看了华锦一眼,“原来如此。没想到倒是你们先到了。”
“是啊,我有尚方宝剑,一路快马赶来,也无人敢阻拦。反倒是康千户他们,路上遇到人盘问纠缠,慢了许多。”刘晅已经派人去打探过,知道康梓年路上遇到许多阻拦,现在还在镇江城外,已打发人去解围了。
康梓年一行只带了几十亲卫,路上不停有人查问身份,反不如刘晅打着仪仗,带着三千神威军这样大摇大摆、无人敢拦,是以虽然晚出发,却先赶到了。
不过毕竟没有得到楚昭然的命令,刘晅现在还有些心虚,便怂恿邓骏进去看看,他们适不适合进去探望一下,顺便向侯爷请罪。
邓骏想到自己刚刚的作为,也怕侯爷还恼怒,便看向华锦,“还是华姑娘去吧,方便一些。”
华锦见两个男子都眼巴巴望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进去,却正听见白大夫的最后一句:“……恐怕未必挨得住。”
她心中顿时一颤,看向楚昭然时,他已经脸色铁青,目光中都是滔天怒焰,似乎就要燃起足以焚尽一切的烈火,便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华锦这一动,楚昭然的目光随即转到她身上,怒焰微收,开口说道:“华姑娘,劳你在这守着平豫。”
他叫上白大夫一起出去,邓骏和刘晅立刻迎上来,楚昭然便先开口:“外面怎样了?”
刘晅带了三千神威军,自然是几乎把所有杀手都拿到了,连京营的几个指挥也都抓住捆在了院子里,同时镇江县令等人也姗姗来迟,都在院外候见。
“邓骏叫上卫东,带人去审问那些杀手,里面应该有夏家的人,叫人把他们指认出来。”楚昭然吩咐完,又转向刘晅,“你去打发了无关人等,就说我受了伤,不见客。”并没问刘晅为什么会赶过来。
刘晅知道这是恢复彼此身份了,忙应诺,交还尚方宝剑,自己整理衣裳,出去见客。
楚昭然又去看了一回伤员,叫人安抚屋主,又安排神威军将这一带围的严严实实,便转身回去看夏凝。
进门的时候,正好药熬好了,他不叫人插手,自己过去扶起夏凝的头,让她枕在自己腿上,然后吹凉了药,一点一点喂她喝进去。
好在夏凝虽然昏睡,还知道吞咽,一碗药喂进去了大半,楚昭然又轻轻放她躺回枕上,拿帕子给她擦干净唇角,动作轻柔仔细,简直不像一个在战场征战杀伐惯了的人。
华锦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前世这个时候,没有自己怂恿刘晅,只有康梓年带人来接应,一定到得晚了,以致于平豫未能保住性命。
楚昭然由此变得真正冷酷暴烈,不但持尚方宝剑亲手斩了陈福勇,还查抄陈府,将一家子人下狱治罪,连陈福勇的女婿一家和外孙女婿一家都受到牵连,尽皆入罪;至于守备太监李弘景,押解进京后,更是受了凌迟之刑,连弹劾陈福勇和李弘景的兴安伯都被一撸到底,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原来楚昭然这样的人,竟也有倾心相待一个女子的时候。
“侯爷,饭做好了,您吃一些吧。”
华锦正望着那二人发呆,门边忽然传来声音,回头看时,正是李晋送了饭来。他左肩受伤,只用右手托着托盘,华锦忙迎上去接过来,放到一旁桌上。
李晋向她微笑表示谢意,又关切的望向昏迷的夏凝,低声问道:“平豫怎样了?”
“刚吃了药,白大夫叫守着。”
一旁楚昭然终于开口:“你们都去吃饭休息吧,这里有我。”
李晋和华锦都是一怔,华锦想了想,开口道:“不如晚上我守着,侯爷去休息吧?”
“不必。”楚昭然拒绝,却出乎两人意料的说了一句,“多谢。”
华锦简直受宠若惊,结巴道:“不敢当,我,我跟平豫,是好姐妹。”
李晋知道楚昭然的脾气,便向她使了个眼色,与她一起退了出去。
楚昭然起身草草吃了些饭,想起夏凝还没吃东西,便叫人煮了粥,拿回来喂时,夏凝却不咽下去。楚昭然摸着她额头脸上都凉凉的,手上也没有热气,忙又叫了白大夫来。
白大夫诊视一回,叹道:“她失血过多,这样是难免的,叫人煮些桂圆红枣粥,一会儿试着喂她喝下去。”
楚昭然看夏凝冷的有些哆嗦,又叫人取了一床被子来给她盖上,还往她脚边塞了两个汤婆子。等粥做好,耐心细致的一点点喂,她却始终吃不进多少,总是没喂到半碗,粥就冷了,最后喂进去也不到一碗。
邓骏和房卫东回来时,楚昭然正坐在床前握着夏凝微凉的手,两人脚步不由一顿,彼此对视一眼。
“什么事?”楚昭然并不回头,直接问道。
房卫东上前一步回道:“侯爷,找出来四个夏府亲兵,说是奉命到陈家,听陈福勇调动。”
“把他们单独关起来,仔细审问,别弄死了。”
房卫东应诺,又说:“康千户马上就到。”
“他到了,就叫他来见我。”
两人应了告退,楚昭然试了试夏凝的脸颊,见她喝过粥后,脸上终于有了点热气,心中微宽,开始仔细回想刚才她受伤的经过。
她昏迷前,说还了自己的命,也还了“他”,那个“他”是指她生父夏知轩吧?她在混战中,似乎曾经在自己怀里嘀咕说夏什么要杀她,那她必定是看到了熟人。
虎毒不食子,这个夏知轩,真是连畜生都不如!楚昭然在心里将整件事默默捋顺一遍,基本想好要怎么做的时候,康梓年到了。
“这个陈福勇,胆子也太大了!他居然敢下这样的狠手,他是要谋反吗?”康梓年到了听说经过,几乎暴跳如雷。
楚昭然却看了一眼里间,说他:“闭嘴!”
康梓年已经听说夏凝重伤,见了楚昭然的神情,立刻压低声音,问:“平豫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