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在何峥的卧室里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同时依旧伴随着赵沫的嚎啕大哭。
“何峥,枉我任劳任怨的跟了你十几年,你现在为了那个野种,你要抛下我和小奕出去住,你还有没有良心!”
赵沫坐在梳妆台前,指着何峥鼻子怒骂。
“我让他住进来就不错了,他打小奕,推我你都不管,你竟然还要带着他出去住?!”
何峥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将他今晚的第六只烟摁灭在充满香烟尸体的烟灰缸里。
“我答应了许婉然要照顾好潇潇,再说了,我又不是不回来,只不过是把潇潇带出去住,也省的他在家里惹你不开心。”
“许婉然”三个字像是一根刺深深刺痛了赵沫的心,她声嘶力竭地质问何峥:“又是许婉然,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老婆,端端正正上了你们家户口本的!那个贱人活着勾引你就算了,死了还不放过我们一家吗?!”
赵沫一边说,一边起身向卧室外走去。
何峥连忙起身拦住她,“你要去干什么?”
赵沫一边挣扎,一边怒吼:“你不是要护着那个野种吗,我现在就把他赶出去,送走,让你再也见不到他。”
何峥也有些急了,他将赵沫推回到床上,“你够了!你不要再闹了!当年要不是你......”
“我怎么了!”
赵沫发型散乱,黑夜中,像是凶神恶煞。
何峥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你说啊,我怎么了”,没办法的是,赵沫仍在咄咄相逼。
“当年要不是你,他们母子俩的生活也不至于那么艰辛,有的事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敬你是我太太,不想和你挑明了说罢了。”
何峥无力的看向窗外。
赵沫怔了怔,对于何峥的话,她有些心知肚明,却又不敢确认。
当年的那件事,她自认做的滴水不漏,何峥不可能知道,但何峥现在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仍然抱有一丝希望的负隅顽抗道:“我...我怎么了!”
“行了,你自己明白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呢?”
“我明白什么明白,我这些年来自认问心无愧!”
赵沫说这话时,心里其实是没底的,她在赌,赌何峥是气急了在诓她,她不能自乱阵脚。
何峥又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他隐匿在烟雾中,慢慢开口:“大概三年前,婉然好不容易攒够了一笔钱,租了个小店,想开个饭店,这样生活也能好些,刚开了没几天...”
借助着何峥的话,赵沫的思绪被缓缓拉回至三年前。
当年何孜潇刚刚十四岁,在辰城的一所重点中学就读。
那几年,何孜潇的年纪越来越大,各方面的开销也越来越多。
许婉然之前为了生活一直在辰城影视基地旁边租了个摊位卖盒饭,因为有很多剧组去那里拍戏,所以整个基地对盒饭的需求很大,再加上许婉然人长得漂亮、温柔,卖的饭菜口味很好,价钱相比之下也便宜一些,所以她的生意还不错。
在卖了一段时间后,她攒了一笔小小的存款,她便想找个差不多的地方租个店面,开个正式的饭店,相比之下挣得还能多一些。
在寻觅了一段时间后,她在影视基地附近找了一个合适的闲置店铺,原来也是开的饭店,店里一应设施俱全,所以她当天上午和房东谈妥后就签了合同,然后收拾了一下,消了消毒,就准备开张了。
那天晚上,她最后一次去摆摊。
“宇哥,来啦,还和往常一样要蛋炒饭加一份烤肠吗?”
一个穿着剧组道具服的男人来到摊位前,“呀,婉然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呀。”
许婉然一边炒饭,一边笑着说:“宇哥,跟你说个好消息。我之前不是一直告诉你我想开个小饭店嘛,我今天上午刚去租了店面,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摆摊啦。”
被称做“宇哥”的男人挑了个距离许婉然最近的座位坐下,“那真是恭喜你啦,店铺在哪,以后我还去你那儿吃饭。”
“就离这里不远”,许婉然抬起左手往一边指了指,“沿着这条路走差不多十分钟就到啦,店铺的名字就叫‘潇潇饭店’,是用我儿子的名字取的。”
许婉然将炒好的饭装到盘子里,然后放了两根烤肠,端到男人面前的桌子上:“宇哥,给,今天高兴,多给你放了根烤肠。”
“谢谢婉然啦。”
“没事,宇哥你先吃,我先去忙啦。”
那天晚上,灶火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就像是许婉然对未来美好的期待在不断跳跃,熠熠生辉。
店铺顺利开张,生意很好,一开始是很多以前的老主顾会来光顾,再后来老主顾又带来了很多新客人,慢慢的,一传十,十传百,许婉然的生意越来越好。
但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有一位客人在吃饭的时候,在饭中吃出了玻璃碴,嘴巴被割伤了,客人报了警,一口咬定是许婉然饭店的饭菜不干净。许婉然的店里没有安装监控设备,虽然她相信一定不是自己的问题,但终归是百口莫辩。警察依法对店铺进行停业调查、整顿,许婉然还因此赔偿了那位客人一大笔钱。
几个月来的辛苦经营,付诸东流。
整顿结束后,因为这件事,许婉然的店铺生意萧条了不少。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有一天许婉然在店里收拾卫生的时候,房东到访。
“王哥,您怎么来了?”
许婉然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将房东引到座位上,并倒了一杯热茶。
“婉然,你别忙了,我今天来是和你说一下合同的事情。”
最开始的时候,许婉然因为担心经营不善,便在和房东协商之后只签了三个月的合同,前些日子合同到期了,但因为一直在处理玻璃碴的问题,许婉然便一直没来得及和房东谈续签的事。
许婉然坐到房东对面:“王哥,我准备再续签一年的,不过您也知道,我这前两天遇上点事情,您看房租能不能再给我几天时间,让我想想办法。”
房东搭在桌子上的手的大拇指转了转,抬起右手摸了摸鼻子,看着桌子上的水杯说:“婉然啊,不好意思,这房子,我不打算继续出租了。”
听见这句话,许婉然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王哥,您看您是觉得房租我付的太低了吗,你要不再开个价钱,我们再商量商量。”
房东摆了摆手,“不是房租的问题,你别问了,我看你也不容易,你赶快收拾收拾,尽量三天之内搬走吧。”
没等许婉然再答话,房东便匆匆起身走了。
许婉然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仍然冒着热气的茶水,许婉然感觉她内心刚刚燃起不久的希望,正在一点点的被冷风吹熄。
许婉然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对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能去之前的摊位卖盒饭,从头再开始而已。”
她笑了笑,起身便去收拾东西,准备撤出店铺。
当天晚上,许婉然就推着车,伴着夕阳,慢慢地走向原来摆摊的地方。
谁知道等她距离摊距离摊位大概还有十几米的地方的时候,返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支起了烧烤大排档的摊子。
像这种影视基地外的摊位,自然是寸土寸金,许婉然走了,自然会有别人赶忙接替上去。
许婉然推着车走到摊位边,将车固定好,犹豫着向在餐架前忙碌着的袒胸露腹的男人走去。
“大哥,您好,我之前是在这边摆摊的,您看您方不方便让我在您旁边支个摊,卖盒饭呢?”
摊主忙碌着,头也不抬的驱赶到,“不行,走走走,没看我忙着呢。”
“大哥,我摊不大,您就给我一个放得下车的地方就可以”,许婉然继续恳求道。
男人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他大手一挥,差点将许婉然推倒,“说了不行,听不懂是嘛!”
许婉被推的后退一步,勉强站住,“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许婉然走回餐车旁,推着餐车原路返回。
辰城已经进入深秋,傍晚的风有些刺骨,吹得许婉然的双眼有些刺痛,微微发红。
......
“从那之后,婉然不管去哪里摆摊,都会有人去闹事。”
何峥将今晚的第七只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把脸低下去埋在掌心中。
赵沫仍然嘴硬:“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是她自己的饭菜不干净。”
“我前不久找到了当年的那个人,给了他一笔钱。”
赵沫心里一慌,面上仍维持着平静。
“他说,当年是你给了他钱,让他想办法在去婉然店里的时候闹出点事情来,让她的店开不下去。房东也是你吩咐他去施压,叫房东不要继续出租给婉然,乃至后来每一次有人在婉然的摊位上闹事,也都是你授意他去找人做的。”
何峥顿了顿,“赵沫啊,我已经娶了你,也很感激你这些年来的同甘共苦,但你又何必非得对她们母子赶尽杀绝呢?我已经够对不起婉然的了,难道你还要让我连她的遗愿都要辜负吗?”
他起身,掸了掸身上掉落的烟灰:“我今晚就带着潇潇出去住,过几天再回来看你和小奕。”
赵沫不知道何峥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情,突然之间的质问让她哑口无言,甚至在何峥起身离开时,都未曾起身阻拦。
门“咣”的一声被关上,结束了何家夫妻十余年里维持的相敬如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