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岭被占,夏军退居垚山,所有人都道司马容陷入困境,此役已失先机,恐难再胜。
只有内里人知道此役败,在于军心不稳。夏军两位主将,一为司马容,另一为皇帝心腹卫明。这次燕山围剿,卫明坚持强攻,司马容无奈,罢手放权,向上千将士证明,谁才配得上帅令。虽损兵折将,但换得军心,不亏。
北曻过江追击,停在燕岭,一是粮食储备已经不足,二是垚山与燕岭被一片密丛相隔,深不可测,没有司马容的勘探本领,不敢冒然进攻。这给了夏军足够喘息的时间。
宋琬这几日在军营中忙得团团转,没有一点机会靠近将营。倒是季泽误打误撞,意外让宋琬得了点消息。
“我真是服了,老子做了这么多年诊,就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季泽与宋琬熟识之后,稍有不快,便忍不住向她倾吐。
“女人?军营中怎么会有女人?”宋琬难得好奇。
“据说是将军的未婚妻,大老远从京都跑过来,也不闲累得慌。”
宋琬一顿,他的未婚妻不就是白芸熙,想必是听说他生死未卜,才特地赶来。
“难怪这世上会有你们这样的断袖,有时候想想女人确实比男人麻烦多了。”季泽忍不住抱怨。
宋琬现在听他嘴里吐出这词,觉得有些心虚,怕他被自己误导走向不归路,连忙补救道:“也不是,并不是所有女人都是那般。”
季泽嗤笑:“你一断袖说这种话,不觉得做贼心虚么?”
宋琬是心挺虚。
不过季泽被叫去替白芸熙问诊,应该也能见到司马容才是,便问“你去那边,可有见到咱们将军?”
“将军?哪个?”
宋琬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才道:“司马将军。”
季泽若有所思的将她打量一番。
宋琬立即会意,连忙摆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别的意思。”
“人家可是有未婚妻的,你可别去坏人姻缘。”季泽如今颇为担心。
宋琬叹气,罢了,懒得理这人。
“你来这不是找什么哥哥,是来找情郎的吧?”季泽一脸高深望着她。
宋琬正在喝水,被他吓得一呛。
他兴致勃勃:“哎,这反应,是猜对了?”
宋琬缄默,他与她,哎,哪有什么情分。
又过二日,军中突然召集所有军医集合。宋琬在这一天,终于见到了司马容。
虽然虚弱,但还活着,能说话,能生气,还能骂人。
几位太医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听说这次顺利退居垚山的主要功臣身受重伤,至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将军发怒,当即革了几位太医的职,在军中另觅良医。成者,直接升保愈郎,官拜六品。
宋琬怕他认出,将自己抹了个大花脸,才进入营帐。季泽见她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莫名奇妙的盯着她。
宋琬干咳了几声,大言不惭道:“我这是自保,谁知道军中有没有断袖,万一被瞧上,多麻烦。”
季泽朝她竖起大拇指。人自恋到一定程度,是无可救药的。
宋琬经过司马容身旁,尽量伏低身体,他无一点异样,应当是没察觉。
床上躺着的是宋琬的旧识,当时他还是南瑞的一个小士兵。
“陆骁……”她轻轻唤了一声,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宋琬当即觉得不妙,立马施针先稳住了他的气息,然后出帐跑到那群太医之处问道:“你们为他开的方子呢?”
司马容听到声音,眉往上抬了抬,眼中便映入那娇小的人影。全身邋里邋遢,像从泥坑里出来似的。
太医用麻黄催吐本无问题,宋琬先下怀疑是里面麻黄添加过度导致中毒。
“能否告知他先前是否出现痉挛,心率失常等症状?”宋琬对这群医者是尊敬的,同为医官,她相信这群太医不会犯这等低级的错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太医先前见她年纪轻轻,原本颇为看不上眼,如今开口,难免叫人另眼相看。
“正是。”
宋琬当下便确定了,是麻黄使用过量,导致中毒。
“季泽进来帮忙。”她现下要替陆骁催吐,旁人她不信任。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些天在军营各处跑的小大夫竟是个高手。陆骁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季泽见宋琬沉着脸,颇为不解:“小万万,要升官了,怎么还苦着个脸。”
宋琬来就是为了确定司马容的伤势情况,如今见他安好,其实应该就此离开。
宋琬头疼得很,索性下午回房睡觉去了。季泽却被司马容召进了大营。
“季泽见过将军。”
司马容敛了神色,状作不经意道:“今日那小大夫叫什么?”
“您说小万万啊?”季泽一下叫顺了,竟然就这么在他面前脱口而出。
司马容蹙眉:“小万万?”
“将军见笑,我与宋万整日待在一块,就叫得亲昵些。”
“整日待在一块?”
“是啊!”
“也睡在一处?”
“自然。”
司马容眼皮一跳,谴退了季泽,对着亲卫道“去,将白日那小大夫给我绑来。”
宋琬被人绑到大帐,见那人一脸愠色,便暗道不妙。清了清嗓,粗着声音道:“将军这般可是为何?”
司马容笑了笑,抬手擦了她脸上的泥尘。不疾不徐开口“宋琬,现在才装,是不是晚了点?”
完了,宋琬心道。
此时比起高兴,他更多的是愤怒,这人不知天高地厚,跑到这里来送命。
“宋琬,你是太闲,还是闲命太长,要跑到这里来送死?”
她跋山涉水,不远万里,换他一顿呵斥。
路途艰险她没怕过,混迹在一群男人里,踏着随处可见的尸体和血迹,她硬逼着自己坚持下来,直至此刻,他不过一句重话,竟让宋琬无地自容,流下泪来。
那张脸瘦了,身子骨轻了。司马容看着眼前拼命忍着眼泪的人想。
压抑是被突然闯进来的白芸熙打断的,季泽怕宋琬出事,便想了法子怂恿了白芸熙,一探究竟。
“阿显,他可是断袖,与那季泽早已不清不楚,现下你将他绑进帐中,让将士们怎么想。”不用想,定是季泽与她说了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司马容皱眉,一个女人已经让他头疼不已,现下一来还来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