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琬回到京都,皇帝欢喜,怜她南下劳累又立下大功,赏了金银不算,还特地给她放了几天假。宋琬在家昏睡了几天后,闲得无聊,便去红文馆寻乐清。
这不去不知道,一去才打听到,她不在京都这些时日,乐清身上竟发生许多事。
宋琬找着乐清时,她明显瘦了不少。宋琬将人往怀里一带,安抚道:“欠咱们的,我们原封不动要回来。”
这事还要从黄乐清与裴度两人说起,黄家与裴家是世交,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极其要好。后来两家长辈,见儿女们渐渐长大,便许了娃娃亲。黄乐清与裴度互生情愫,宋琬也是二人的见证人之一。谁知两年前裴度奉命镇守边关,如今这一回来,竟带了个女子。那女子妖媚,压根不顾礼义廉耻,只整天缠着裴度不放,黄乐清一世家小姐,哪有人家脸皮厚,故常常被她欺辱得有口难言。
宋琬拽着奄奄无神的乐清去了烟雨斋,烟雨斋是京都有名的酒楼,里面的菜肴可口,是宋琬和黄乐清的最爱。
黄乐清看着各色珍馐却没什么胃口。宋琬放下手中的筷子叹气道:“不吃饱,怎么有力气报仇。”
黄乐清苦笑了一下,勉强夹了一筷子。她这刚咽下,不速之客便自动登门。宋琬嘴角上扬,心里暗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哇,阿度,你看多巧,乐清妹妹也在这。”
宋琬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二人。
裴度被她盯得不自在,勘堪开口:“乐清,阿琬你们也在……”后只简单的朝身旁的人介绍了宋琬。“这位是太医院宋琬宋医官。”
宋琬懒得理她,只对裴度嗤笑道:“可不嘛,我这出门没多久,去时好好的,这一回来,乐清就瘦成了这个样子,我看着心疼,带她来补补。”宋琬这是故意嘲讽裴度。完了还不算,她故作惊讶的起身,对着一旁的女子道:“这位姑娘没见过啊,方才听你唤乐清妹妹,我只知她有个大哥,何时有个你这样的姐姐?”
女子面色一暗,故意拉过裴度的手,皮笑肉不笑:“我这也是随阿度。”
宋琬听闻,大义凛然的纠正“那不成,要这么论,这妹妹也是我们家乐清来唤。再者我们京都重礼数,姑娘之前不懂,我们就不计较了,可以后您说话,得先过脑子再出口。”宋琬没顾裴度的黑脸色,又继续道:“我们女人家嘴啐,届时姑娘的名声被我们搞臭了,多不好,是不是?”
曼舞第一次被人这么说得哑口无言,黄乐清见她脸色铁青,这几日心里的郁结一扫而光。
宋琬可是跑过江湖的,这嘴上功夫她就没输过谁,好几年前,师父有意锻炼,扣了银子,为了生存,她能为了几钱与别人说上半天,嘴皮子自那时起是越来越溜。
“你……”曼舞说不过,裴度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刹时孤立无援。
宋琬见她局促又笑道:“姑娘别闲我说话重,您到底不是本地人,我这啊忠言逆耳利于行,也是为了你好,你说是不是?”
曼殊艰难张嘴:“是,多谢宋医官提点。”
宋琬将人一拉,脸上亲切:“客气什么,以后若真成了裴度的侍妾,那与我家乐清可成了自家人,乐清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这孤身一人来到这京都,诸多不懂,乐清又怕麻烦,恐怕以后你少不了听我唠叨!”
乐清刚喝的一口茶,差点从嘴里吐出来。
曼舞神色难测,裴度脸都块顶上那锅底了。
“我看啊,你们也别麻烦了,就在我们这桌坐下吧,反正日后也是一家人,提前适应适应。裴度你说是吧?”宋琬将人按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裴度本就理亏,知宋琬心里有气,故也没多言,乖乖的坐在了乐清一旁的空位置上。
乐清打心里开始排斥裴度,但宋琬替她出着气,她忍上这么一忍,委实算不得什么。
宋琬颇为满意,开始与身边的聊家长:“姑娘是哪里人?”
曼舞防着她,只说:“从边关过来。”
宋琬却是不放过:“边关气候恶劣,可养不出你这模样的女子啊。”
曼舞以为是夸她,故作矜持:“宋医官谬赞。”
宋琬一愣,笑道:“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边关人民朴实善良,可养不出你这样心机的女子。”
裴度皱了皱,觉得宋琬有些过头,便道:“当初我在边关身负重伤,是曼舞姑娘照顾了我,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有何不可?你说话未免太刻薄。”
一旁的黄乐清,神色一恸,彻底凉了心。
宋琬将桌子一拍,怒道:“我宋琬行医数载,救过的人数不胜数,难道我要他们娶我,他们就得娶吗!?”
裴度脸一红,一旁的曼舞帮腔:“宋医官你未免强词夺理了些,你做为医官,救治的要么是民间百姓,那你自是看不上,要么就是达观贵人们的妻女,又哪里有机会去接触像阿宽这般好的人……”
宋琬气得跳脚,最后勉强压了怒气,一笑,装腔作势道:“曼舞姑娘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前段时间下官与司马大人南下,下官不才碰巧救了大人一命,你说,我这要是按你的路数,强行要求大人以身相许,有几成赢数?”宋琬见几人神色各异,又害怕道“可大人毕竟不是像裴度这般直白单纯好说话,届时发火,要杀人怎么办?”随后她又将目光转道曼舞身上,可怜兮兮道:“曼舞姑娘要是这招不行,你可要陪着我一块受罚才是,毕竟你可是我宋琬的入门恩师。”
曼舞嘴角一扯:“我何时教你了?”
“刚才呀,你无论是话语还是行动上都教我了呀!”宋琬装无辜。
裴度知道宋琬是开玩笑,她是指桑骂槐意指自己。那位司马大人是什么人,怕就是借宋琬十个胆她也不敢强行要求对方以身相许。
裴度头疼,终是无奈:“是我对不起乐清。”
乐清身形一愣,脸上只露出苦笑。她不想就这么轻巧的说,裴度我不愿意了,我不会做你的新娘子了。她没那么宽容,至少也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尝些苦果。
宋琬拿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一言不发。
倒是一旁的曼舞适时插嘴:“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恋慕上阿度,死活让他带自己回来,也不会造成如今得局面。”
宋琬笑了笑,一听她假惺惺的说话,就不舒服,于是一脸狠砺,对着裴度,失望道:“裴度,我看不起你,今日我把话撂这,在乐清嫁给一个真正爱她、护她的人之前,你永远也别想把这个女人娶进门。”这是裴度欠乐清的。
一旁的黄乐清笑了笑,转头对着身旁的人道:“你还记得,两年前你离开京都,在城门口与我说的话吗?”
裴度神色悲痛,想要抬手擦干她眼角的泪,可最终只是麻木的点了点头。那时他说:“乐清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我裴度今生今世只要黄乐清一人,要让她幸福,快乐,永无忧心。”
黄乐清眼角一动,只默默道:“你看,现如今,多像个笑话。”
宋琬心一疼,不忍再听,黄乐清突然自己擦干了眼泪,对宋琬道:“琬琬,我想吃你煲的养生汤了。”
“行,我们回去,我给你煲汤喝。”说罢扶起有些虚浮的黄乐清,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出了门,黄乐清靠在宋琬肩头哭得一塌糊涂,嘴里只不断说:“琬琬,幸好,你回来了。”
宋琬只感触道:“解气了吗?”
乐清抬头,红着眼,对她一笑:“痛快了。”
而里头除了相对无言的二人,隔板后头,还有两人。盖宽瞧了眼自家主子悠哉的神色,言不由衷道:“宋医官真是,把主意都打到您头上了。”
司马容抬眉,竟是将裴度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狐假虎威,再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虚张声势,也只敢在背后嚼嚼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