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哒”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啊?是主书大人?!”
“主书大人!!不可出城啊!!”
当看守城门的守卫军听见后脑勺远处的渐渐大起来的马蹄声,转头看见主书策马疾行时,他已经随着众兵快速移动的目光出了城门一路奔往皇城外的刑场。
半个时辰前,他一路上听见了赵井之被押赴刑场原因的全部过程:听说赵井之是自首的。愿意以生命换取撤除主书禁足,允许主书查案。据说当时他还很“理直气壮”……
“陛下,臣…有话说……”
“说!”
“阿满是被冤枉的!还请陛下撤销主书的禁足,允许其戴罪立功彻查阿满下毒一案!”
“你明知道国舅昔日与朕有救命之恩,是上阵杀敌的兄弟,你还!……”
“是兄弟也得给国舅一个正当的答复,相信国舅也不愿因自己无意中了歹人之毒,而要了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啊!!”
“你!!”
“臣知陛下知恩图报,视情谊如性命。臣愿以自己性命交换此机会!”
“为什么?!”
“臣…臣是钉灵国人……虽是如此,但臣以往做的无一不为大幽着想,从未有过片面之想,念曾经臣救过陛下的份上功过相抵,搭上臣一命可以否!?”
“好!!来人……”
……
“哒哒哒哒哒……”
不断后退的皇城门已经成了微小的红点。不断接近的刑场已经成了触手可及的“擂台”。
“嘚嘚嘚”急促的马蹄声顿时消失留下了几阵马蹄捣步之音。
“时辰到,祭祀,淋酒,(斩)…”
“慢着!!”
行刑台上的刽子手习惯性的停下了手中连下都没下去的刀。(平日戏文听多了,就连被叫停都有经验了。)
连头都懒得抬的监斩官不耐烦的慵懒着翻了个白眼,然后一个愣神反应过来刚刚眼睛扫到的白色身影。
“哎呀呀!”监斩官先是假装一惊,再是惺惺作态的连忙起身,走都没走就在原地向着正在走上行刑台的主书作了个揖,然后补上一句:“主书大人,这是刑场,不是菜市场……”话音刚落监斩官自己就反应过来了(真打脸),“就算在菜市场中间儿,那也是行法之地,岂能说停就停?大人还小,下官也不好多多训斥,您请自便。(斩)……”
“慢着!!”
“主书大人!!”
“我说的你没听懂吗!”
“念你我同朝为官才不敢怠慢于你,不要逼我将你一同治罪!”
“我就问一句,问完就走!”
“问!!”监斩官咬牙切齿。(问个球,问完也来不及你平冤,再说了这也不冤,量你也平不了。)
主书来到赵井之面前蹲下:“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他眼眶湿润,却迟迟不敢落泪。
“还记得咱们见面的时候吗,那群刺客和我是同一人的手下,我当时救你们的时候就已经想通了。事到如今他要我的命,昨天已经动手,可未能成功,日后迟早有一天会除掉我这个祸患,既然时日无多,还不如将我的命结束的有意义。我原名井之田,井之乃钉灵国人,家世乃井氏大族,我所行之事与家人无关,还请主书大人替我照顾他们。井之在此谢过!!”说罢就向主书郑重磕头。
“有胆儿回去死,别让我善后!把这个吃了,一会儿送你回去,与族人隐姓埋名,别回来!”压声说着,主书将一粒漆黑的药丸儿塞进了井之田的嘴里。
井之田吞下,轻轻点了点头,泪眼朦胧。
主书起身,将怀中的白虎令一亮:“我要留他全尸,上鸩酒!”
见到令牌的监斩官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腿发软,跪坐在原地,浑身颤抖,汗毛直立,托起哆嗦的手招呼下人:“快、快…快准备鸩酒!!”(白、白虎令……难道朝廷里传遍的不是假的……白虎令真的赐人了……那可是千军万马的、的妖啊……!)
下人们急忙准备鸩酒端到井之田的膝前,倒酒入杯中,待一声令下。
监斩官见下人们还等在那里,气急败坏:“还愣着干嘛!行刑啊!!”
“反正横竖都是死,要的不就是结果吗,只要报于上级赵井之已死,其他事我担着!”早熟的主书仗着令牌越发大胆。
此时,井之田咽下酒水,已经晕厥。
“看看犯人是否够交差的?!看完我带走了!!”
监斩官颤悠悠的走上行刑台,试试探探的尽量与主书保持一个自我可以逃跑的距离,然后测了测井之田的气息,就急忙“滚”下行刑台:“好、好了。”说着用抖动的手抓了半天袖子擦了擦豆大汗珠。
主书招呼刽子手将井之田驮上了马背,主书骑马带着“尸体”一路狂奔,直至郊外。见无人后,主书下马,摁了摁井之田的人中:“好了,不用装了,该醒了。”主书跳着拍了拍井之田。
只见井之田手指一动,然后眼睛慢慢睁开,困难的撑起了重如磐石的身体,摇了摇拨浪鼓、豆腐脑一般的头。
主书见井之田无碍笑了笑:“刚刚喂你的是世界上仅剩的唯一克制鸩酒和鹤顶红的解药,但只能解十年,十年后积存的毒性发作到时候就真的无药可解了。擅自为你的生命做主,还请见谅。”
井之田笑了,作揖行礼,迷迷糊糊的感谢:“若非主书助我脱险,鄙人早已客死他乡。此次一别,主书将身陷囹圄,成为他的眼中钉,日后会招来杀身之祸,他乃我困难时的救命恩人,恕我不能直言,总之主书小心身边之人!鄙人告辞。后会有期!”说罢就急忙策马离去。
主书欲言又止,对着远去的井之田的背影那是一个“恋恋不舍”。(您好歹把马留下,我出来就一匹马,你骑走了我咋回去??),“算啦,大人不计小人过,你骑走就骑走吧。我自己走回去还不行吗。帮人帮到底,嗐~”主书长叹一声,望着延绵不绝漫漫归路,苦涩一笑。
……
“回来了?他…你放走了?”
“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还问我干什么?”主书活活儿走了一天的路,顺道路遇监斩官就命其把他送了回来,这时有些不怀好气。
“案子怎么样?有眉目了吗?”
“有,您会放人吗?”
“你在责怪朕??”
“不敢。陛下足智多谋,想必早已知晓,只是不愿说罢了。”
“你这台阶儿铺的真好。朕就是脑瓜一热,把他打进天牢了。你怎么看?”
“我不敢武逆,也不愿失亲,只有苦自己,用事实证明。”
“很好!”
“什么??”精疲力尽,毫不知情的主书一下子懵了。
“朕想知道你是否可以托付。”经过阿满一事他有些疑心了。
“所以阿满……”主书一激动紧张的凑了过去。
“不是,还是需要你查,除此之外……”
“什么?”
“没什么,等阿满被救出来再说。井之田的事,你们处理得很好,他既没有枉死,也脱离了他人掌控,还没有负义于两头儿,他甩的一身轻松。你成功救出他却给了十年寿命,既没有忘恩也没有叛国。自然他活着,朕心中也些许庆幸,瞒天过海骗过了官场上的奸细也以防后继有人对井之田杀人灭口。此事就如同烟尘随风而去无影无踪吧。”(也许你以为事事做的完美,可就是落了自己。解毒丹岂是凡人拥有之物。)
王储在主书必经的长廊里等待他归来,见到主书后他便转过身望向落日夕阳,然后按原计划开始严肃的试探他,而王储从一开始就端着帝王架子,从未扭头看过主书。
这时的主书的确已经精疲力尽,要知道他只是一个某个心智早熟的一个“孩子”!况且,他还患着重疾……
“明天…就可以公审了……”
眼前被大量的星点所占据,紧接着世界开始摇晃,一大片墨色冲入眼中,使眼前漆黑,宛如失明。“四桩柱子”无力抬起,手撑不住“一座山”,紧接着意识全无……
……
一只惨白苍老多纹的粗手轻轻搭在了一个娇嫩肤下虚弱无力的脉搏上。
“虽然知道他的身份,但你很在乎他,不然也不会把我从大牢里的万千神医中拽出来给他诊脉。”一阵沙哑如猛兽吞尸般嘶咛的声音,从一位满头白发大把胡子,面目如兽皱纹遍布全脸的老叟口中传出。
这时屋内光线极暗,只有一盏摇曳的灯火时不时逃跑一下。
“怎么样了??”王储坐在床前的椅子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急切问道。
“恕我直言,赶紧准备棺材板儿吧,城南童记铺的金丝楠木材质不错,一年内建个衣冠冢,说不定还来得及。”神医老叟笑了笑。
“啪”!!
王储拍起床边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幽人才济济,狱中锁的神医无数,我就不信没人治的了!!”
神医老叟大笑几声,扶床,脚下蹒跚,几次倾身终于站起:“他父亲都没办法,你还想天下人神如何?你第一眼看见他额上莲花印便知其身份,比起我这个刚刚出狱知晓世事的人,想必更了解他,何苦来问我…他的病情?”神医把双手插入双袖,虽然脸上的表情被皱纹所掩,单从动作上也可以看出他极为不爽,“猫哭耗子。”
“朕会找到救他的办法!”
神医老叟大笑不止,化作一团烟雾散去离开了。
“您都知道了……”
王储肩膀不禁一耸,背后冷汗浸湿衣衫,上身忽转一热,缓缓转身……“你有怨,要报仇,找我!”
“我是来找寿元的。”
“寿元你不能拿走!”
“我可以。”
“不可以!”
“我知道,您对您身边的人都非常在意,所以能让您这么激动并让您大开杀戒,想必一定是血亲之人吧?”
“……”
“是几月前您凯旋归来大开盛宴上,那个凭空出现的公主,几代人里才等来的女后代,也就是您的孙女?对吗?你把寿元给了她。”
主书在第一天进入皇城望见殿下就已经心知肚明了,只是心照不宣。
“……你要是真想那么做,朕愿意随时把自己的寿元给你。只求你放过她……”王储眼里的坚定触到了主书心里某一处,这像极了他在看见自己娘亲灵位时的心情,倘若从来一次,他也希望去了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一阵风吹过,吹灭了唯一的烛火,屋里最后的光源来自于外面黄昏的红火柔光。王储眼里并没有一丝因带回主书而招来杀身之祸的后悔,只有对面前这个痛失血亲的孩子的同情。正如王储自小失了双亲,同国舅一起长大,故而对亲人倍感珍惜一般。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病痛折磨的推他到了悬崖绝壁边缘。
“朕去找医书!!”
话音刚落,抬头看去,面前已无人。
“咳咳咳……”(明明死对头,为什么还这样对我……)
主书回过头,发现左手边的对面,那个桌子上,还放着昨天阿满带来的“粥”。眼下,自己的确也饿了,便起身走到桌前点亮了灯火,拿起一柄银勺放入粥中又提了起来。见勺底微微泛灰色。笑了:“怎么?有毒没毒都测不出了?还是说你见粥其貌不扬不敢下定论了?这是他第一次做饭,已经很努力了。其实看粥和看人一样,不能以貌取人。”主书看了看粥,抿嘴一笑:“你看,他还注重养生,什么好东西都放了,有红豆、花生、芸豆、薏米、杏仁、核桃、红枣……”主书一一将粥中已经面目全非的各类食材讲给小铁勺听。(好像是类似于八宝粥吧。)
……窗外,蹲守躲藏在窗底下,来探望生病的主书的王旖,听见了他的夸赞并报出别人看不懂的“粥”里的食材百无一漏,不自觉的嘴角上扬,乐不思蜀,笑容可掬。激动的她眼睛弯成了月牙。
在一旁看着的侍女小祎,叹了口气,抛下王旖,然后自我陶醉。(我自带单身香气。)
王旖挺了挺身子,偷偷摸摸的伸高了脑袋,下眼皮与窗楞平齐……
主书端起粥,用勺子舀了一勺糖放进去,搅拌了几周圈儿,然后端起来直接喝掉……
“小祎!小祎!你快看!你快看,你看呀,他喝了!!”王旖怕是冬天的花终于见到春日的阳光了吧。
小祎从陶醉中抽身看了一眼,惊奇的发现主书竟然把“怪物”喝了,眼珠子瞪大得快掉下来了。(不是吧,不带的,他!他真喝了!?)小祎急忙拍了拍王旖,努力把她拽回现实:“殿下,殿下!他就喝了你做的粥你就这样儿了?再说他也不知道是你做的,你忘啦??”
王旖的兴奋一丝不减:“他这是不知道我做的,要是知道是我做的,肯定会都喝光的!!”
小祎摇了摇头,让自己努力清醒。(不是吧,要不要这么拼啊??您也太自信了吧??)
王旖见主书把粥喝光了,更是手舞足蹈,一不小心发出了声,急忙捂住合不上的嘴巴,带着小祎蹑手蹑脚的走了。
而屋内,主书并未发觉什么,只是回味了一下:“还不错,改天阿满出狱让他再做一回,多做几次想必卖相会好一些。”他又留意了一眼,铁勺底的灰色全然不见,只映出窗外已经紫红的晚霞……
[原来…那抹灰色,就是窗外躲藏的王旖露出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