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要替臣做主!这歹人甚是猖狂,杀了臣的爱子又死不承认!况且人证物证具在,他竟然还……”
“够了!!他一个小孩儿,你跟他计较?!怕是朕之前看走眼了。朕问问你,舍门前的歪脖树少说也有十几尺高,你派人够尸体的时候都足足踩了一人高的桌子上去,尸体虽已腐干,那重量也等同于一桶水了吧?你潦草找到的证据不过是有人看见了他与主书发生口角之争还有就是他吊死在主书院子里。朕问问你,这院子也是你儿子的吧,听说初来太学时他与门口的卢紫烟也发生了争执,你怎么就认定是主书所为?!冲动!!”
……主书在大殿门口等待宣昭,心却如寂尘死灰。尽管殿内君臣的斗嘴足矣让一里开外的将士听见然后心里起毛浑身打颤,但主书却完全没有回神儿的意思。他现在恨不得直接自刎下去见陈忘年然后问个明白再顺便道歉,可他还有事儿没做完。
“此案疑点甚多,待日后有了眉目再结案。”
“难道主书身为疑犯不该打下天牢等待候审么?”
“朕说过的话不想说第二遍!”
“陛下如此袒护主书,不怕日后朝廷之上众臣不服吗?”
“此话,你知、朕知,若日后朝上有异议,你自当知道后果。”
“臣……送陛下……”
“不必了,有这点时间还不如找出真凶给自己儿子申冤呢。”
话音落,王储就从大殿出来了,他站在主书身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主书反应过来知道陛下站在这儿肯定有事儿,抬头就看见了王储的眼色。主书点了点头跟在王储身后,离大殿而去。
烈日灼心,的确灼心,不仅灼还灼得厉害,灼得主书透不过气来。他现在胸口闷,只觉得似有一座大山压在胸前,只怕下一刻便没了呼吸。
走在长廊里,走在主书前头的王储突然停下了脚步,还在失神留在悲伤里的主书完全没有跟上节奏,直到撞到了王储的后背,才匆匆退后几步。
“主书冲撞陛下,罚禁足思过一月,没朕允许,任何人不能与其来往!”王储突然吼道。(希望你能明白朕的苦心,一月思过不知你可否能从中收神?)
四边随侍竞相退后一步与主书保持距离。
躲在长廊拐角处的王旖殿下偷听到了这条消息,没逗留多久就急忙跑掉了……
“殿下,你这是要做什么?咳咳咳,咳咳……”侍女小祎闻到一股浓厚的烟味儿,呛得快受不了了。
埋头于灶台下生火的殿下也咳嗽了几声,她也快受不了了,眼都熏出泪儿来了,满脸被烟熏黑的痕迹和平时那白嫩的肌肤形成了鲜明对比,脸和手与整个身子的肤色都不配套了。
“我,这是、咳咳咳、做饭、咳,呀,你想想、咳咳咳咳、主书被禁足一月不许与人接触、咳咳、他能吃到饭吗、咳咳咳咳……”
“那您也不能那湿柴火生火做饭啊,这得烧的猴年马月啊,咳咳……”
“湿柴火?怎么啦?不都是、咳、柴火嘛?”
“是柴火,可它点不着啊~”
“啊?那你不早说,你看看都冒烟了,到底还烧不烧啊?”
“您这都快烧半天了,就算是湿的也被您烧干了呀!”
“咳咳咳,那就继续烧吧,说不定一会儿真干了,干了就好烧了,对吧?”
不辞辛苦的殿下继续往里面填柴火,拉风箱扇扇子。(偌大皇城连干柴火都没了??)
没过多久…“咔嚓”!!
只听见小板凳的凳子腿儿折了的声音,然后就是某人的屁股“咕咚”一下摔在了地上,然后一阵惨痛的尖叫响起“哎哟!!”。
“这凳子腿儿怎么还折了?!”
“殿下,您这是秘密行事,还能有这待遇已经不错了,要想想,这可是荒废的后厨所,不是平时高贵典雅要啥有啥的御厨,能拾到这些东西已经不容易了。”小祎难为道,但想了想一会儿主书要是吃到殿下的黑暗料理,想来自己刷刷锅捡捡柴火还是很幸福了。
“殿下您没事儿吧,要不我再找找有没有什么稻草坐坐?地上凉,生病可就不好了?”小祎搀扶着王旖。
可王旖却赌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一坐就不起了。(坐地上就坐地上,饭都做了,地有什么坐不得的!)
“殿下?殿下??粥糊了……”小祎悄悄指了指锅里那大烩“粥”??(一向衣来张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二手不沾阳春水的殿下,突然做饭,做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吧?)
“啊啊啊!”
……
“你说,这样的粥还能喝吗?”王旖端着“粥”仔细打量着碗里浆糊问。
小祎把眼神转移到窗边儿,不忍直视:“应该、大概、可能、没准儿、也许可以吧……”
“那就行!”王旖一脸满意的神情,笑盈盈的倒是对自己熬到“怪物”很心满意足,闻了闻焦糊味:“嗯~不错。小祎,去敲窗户。”(这闻起来挺像陈将军烤的羊肉嘛。不错。)
“啊?啥?不是,殿下,今儿早上陛下刚下的命令您就忘啦??不让任何人与主书来往。”小祎不情愿的把手背后了。
王旖机灵的动了动脑瓜儿:“对了,那个和主书一起来的,他不是妖吗,听说还是主书的师弟,咱们去请他送饭怎么样?”
“呵呵,殿下,别呀。”
“走走走,走啦。”说着就把碗塞给小祎,然后领头带路。
……
“哗~”
“陛下下令了,还请出去。”主书独自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桃花树落下的每一片带颜的花瓣,面无表情,冰冰冷冷,凄凄凉凉。
“我也要出去吗?”
这是童声,带有一丝诘责——是阿满。
“阿满??”主书转过身,脸上失生依旧不见,“陛下让你来的?”
阿满摇了摇头,把手里捧着的一碗“粥”放在桌子上,欲言又止,想起了殿下嘱咐过要隐瞒的话,走到主书面前:“不是陛下,我……这不是到饭点儿了吗,我就做了点、做了点儿…饭!给你。再说了,陛下让任何‘人’不许与你来往,可我是妖啊,没关系的。”(我滴个乖乖,她做的是啥子呀,别说有没有毒了,就算没有,这光看几眼就要晕过去了呀!害的我这谎差点儿就编不下去了,还好我机智。)
“不吃,拿走吧。”
“不吃啊~?那不知主书是不是需要,秀色可餐呢~?”说话间,稚声稚气的男童声忽而如烟般转化成娇滴滴,扭捏又魅惑的女童声。
主书察觉不对,急忙吧头扭过去。
这时阿满已经变成了一个性感妩媚又不失孩童的可爱的女狐妖。
“给我变回去!”主书通红了小脸,气哄哄的把桌子上的毛笔丢了出去。“啪”的一声,把笔中沾的墨炸了出来,四处飞溅,不偏不倚正好炸到了满脸胭脂的阿满身上。
“我我我,我变回去……”说着就变回原来那个活泼顽皮的阿满,“你看,只要逗逗你,这不也恢复正常了?”
“这不一样……”主书眼神又恢复死气,这次倒是没有之前的死水而是有了微澜。
“这死的又不是你,你伤什么怀!”阿满看不惯自己的师兄落寞无魂的样子。(多愁善感,还是男人嘛!)
“可他是因为我!才…”
“谁告诉你的!是死去的陈忘年!是他那个大贪官父亲!还是那个正在为你辩解四处为难的陛下!”
“倘若那天我没那么自私把他关出门外,歹人怎会有机可乘!?”说着,一直被憋在眼眶中的悲苦在纤丝阳光下闪了一下。现在他心情非常激动,耳尖已经通红,他气愤地转过了身,一个发着红光的东西在他左耳垂下白发间隐约显现。
“我认识的师兄,他不是这样的,他本是一个无忧无虑,就算遇到困难也会想尽办法跨过,就算失去至亲也会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的一个人…他不会忘了自己的目的,不会一蹶不振,他甚至是一个不会因为自己如昙花般生命短暂…而郁郁寡欢…”阿满已经泪泣,他眼中只有失望至极的师兄。他为自己的师娘不值,“别忘了,咱们来这里的目的,师娘…还在等我们带她回去……”说罢,阿满便愤愤离去。
留在原地的主书,耳上红已退,死去已久的灰烬终被点燃。死灰复燃的过程,让他重拾了活下去的目的。娘亲还在等他……落花不再落花。
……
“真是!气死我了!”
“呦,咱的御医回来啦?咋滴了?谁惹你了?”一旁看热闹的,阴阳怪气带着不屑的眼神的左院判凑近了过去。
“没你事儿!”说着,把正在给国舅开的治风寒的药一股脑儿倒进了砂锅中,然后交给了医士,自己则去一边儿继续开药。
……
“不好啦不好啦!不好啦!国舅出事了!”一个慌里慌张,毛手毛脚的士卒从皇城门外驾马直入。
士卒手舞足蹈的下了马,连跑带爬的进了正在议事的大殿里来到陛下面前,气喘吁吁的把国舅中毒气息将要断绝的事儿讲完了。
听完此事,陛下急忙退朝,随士卒带着人马和若干御医策马疾行。路上几经颠簸,终于来到国舅府中,来到国舅面前。
一队御医站在国舅床前。
一位资历较深的老御医确认中毒。
“是谁开的药!”陛下怒吼诘问。
这时龙颜大怒,众人不敢多言。国舅乃昔日陛下出生入死之兄弟,如此动怒,无人敢开口。
站在最前面的左院判作揖行礼隐约中奸笑一下然后恢复紧张神情:“禀陛下,最近国舅偶中风寒,乃新上任的阿满御医一手开的药方,可奇就奇在昨日阿满御医在晌午气愤归来,然后亲手将药倒入药炉之中,此事本应是医士的活儿,却被他抢了去。当时他还训了我一顿,我本无心被训,可阿满御医的作为下官的确不解,总觉得他隐隐约约要隐瞒什么。直到现在下官才明白,原来是他…是他……”
听到左院判的解释阿满心生疑惑,满心炸毛,心生怨恨。
“阿满何在!!”
阿满从众御医中出来:“陛下,不是我,昨天我……”(不能把师兄牵引进来!)“我做饭去了!做糊了故而生气归来,可我没有下毒。”
“可我记得当时医士也在场,陛下可以问问。”左院判又解释道。
在一旁的医士看见左院判尖锐而狠利的眼色如利刃出鞘抛向他,心里顿时起毛,双腿发抖满头大汗慌张的说:“是!是,下官、下官昨天确实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
“啊啊,看见阿满御医在药里下毒!”被逼无奈左右为难的医士为保小命只好顺意说。
“什么!?”阿满不知道为什么医士要撒谎,他只记得,每次医士一有困难他总是第一出手相助的那个。
这时一干御医在药渣中发现了下毒痕迹。
“阿满!人证物证具在!还有什么好说的!来人!打入天牢择日审判!!”
“为什么??”阿满疑狠的目光凝驻足矣要将左院判穿心而死。倘若眼神能杀人,左院判早就被阿满扎成筛子了。
左院判隐约中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
……
“主书!”这时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声音,却忘了是谁。
主书拉开门,只看见眉间挤出一个“川”字的赵井之赵大人,他二话不说拉着主书就往外跑,“主书,阿满被冤毒害国舅现已押入天牢不日就要审判!”
“什么?!”
听到此消息的主书如火焚烧,急忙跟着赵井之一同奔入天牢。
奈何天牢不放行,赵井之急忙请见陛下。不想陛下正在气头中,又因为京城西南河道边的村子里,因喝了河水死了一大片人的案子甚是焦急,不愿见赵井之。天子脚下发生命案量谁也不好受。
主书欲求见,却被赵井之阻拦:“主书还是先冷静一下,等陛下气消了再说。”
可那是主书“最后”至亲之人,说不定下一秒就没了性命,他怎会不急??
“主书拿着我的令牌,快去国舅府说不定还来得及查问到当时情形和证据!现在国舅毒已解,过不了多久陛下气消了就会醒悟,到时候要给他台阶下,毕竟毒害皇亲国戚乃重罪不是轻易就可以饶恕的!”说着就将自己的令牌交给主书。
主书接到令牌立刻就立刻前往国舅府。
赵井之则长叹一声,“咕咚”一声跪于大殿门口之前,郑重的将官帽摘下,放于双膝前正中之位,俯首磕头,便是一跪不起:“陛下!臣…有话说……”
……
一路驾着赵井之的马到了国舅府,手持令牌,谁也不阻。直入国舅府大堂,拜见过有了起色的国舅便公然查证。
府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御医从他身边路过,皆是一副鄙夷和嘲笑的神情,好像要告诉他你什么也查不着。
主书由管家带领下来到了后厨,把昨晚的药渣递给了主书,又把事情原尾复述一遍。
主书接过后,闻了闻捻了捻,然后找到左院判。
“左院判,既然您说定阿满下毒,请问您知道他下了什么毒吗?这样以便我好查看是否与药渣中的毒对证。”主书先是毕恭毕敬的作揖行礼,然后将赵井之的令牌摆在了桌上以示给左院判看。
左院判见过令牌后,笑了笑,毫不犹豫的说:“是生草乌的毒。”
主书笑了,然后行礼离开。
“他笑什么?”左院判苦恼。
……
主书回到了皇城,来到了御医煎药的地方,桌子上保留了原有的痕迹,因为算是犯罪现场保持了现场原状。
得知了国舅那副药是最后煎的,由于是皇亲国戚,药都是经过御医之手才送到国舅府。下毒之人下完毒肯定会将毒全部藏好然后伪装,他在每个药盒中各插一根银针,等待了一会儿,果然在现场找到了使银针底部发黑的药盒,而盒里正摆着药性相异的良性药材。按医士所述,他当时在煎药,阿满就在他旁边靠近药炉的地方,阿满旁边就是左院判。
主书留意到左院判所站的地方右手边正是这药盒的地方。为再次检验药盒里原先是否真的就是放的生草乌,他往里面加了一碗水,再次银针证实。最后他又从京城西南归来。
其实他早就有了答案,只是需要更多证据。
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背后可有主使之人?目的到底为何?
“不好了,不好了!赵井之赵大人因被发现乃敌国奸细要于午时三刻斩立决!”一个急促而细小的宫女们之间的交谈传入了主书的耳朵里。
主书下意识的连退几步:“奸细??斩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