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白、雪厚千尺、寸草不生、冰冻九绝,无往生存活。霜千里,无二色,独一白至万里。乃神不驻足,灵不往来之处……
天地之间岁月如流,无论若干年内,皆如此。
多年之后----
于万顷千峰之中,一粒“尘”,在峰丛中串行。
那是一粒赤色的“尘埃”,是天地中唯一的颜色,行动在山丘……平原……高崖中。他行径过的足迹如同墨滴入海已经不见。
谁都不知道它的出处与源头,只是孤零零的像随意或故意被人放在了那个地方……
“尘埃”行动得越来越慢,直到仿佛就真的不动了。
那是一个可怜的尘埃----一个不过三四岁,冻得发紫、卧倒在地的孩童。
他衣着单薄,仅是一件白色宽大的长袍(那是一株雪莲赠予的),风,就要吹它“啪啪”作响,如雷相撞,响彻云霄;一头密而长的白发,丝丝缕缕随风乱舞;额上眉间唯有一朵红莲还可以衬出他的生气。那些仿佛是他唯一可以慰藉孤冷世界的唯一“生命”。
他蜷缩着那不能再缩的身躯,胸前不停摩擦着虚假温热的双手,努力张开那冻裂唇皮的嘴,颤抖的唇瓣间偶尔呼出一小团哈气,供给徒劳的手掌。
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哆嗦。就算累了,也要抖动,因为他知道,抖动还可以证明自己活着,只要不放弃,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若是停下,身体就僵了、冷了,再也动不起来了!
在凛冽的狂风中,雪如刀片,片片毫不留情地肆意地刃在他的身上。鹅毛大雪犹如落叶般越积越多,越积越厚,从不消失!
……
……不知何时,这漠然的世界终于停下了风雪,白色的视野也终于迎来了人生第一缕温暖----阳光!!
那缕光如同钢丝线,硬硬的穿破了云层、雾霭、霜凝、积雪,直到照射在他的脸上,这“救命稻草”似乎融化了雪层,捂热了他的血液。
霎时,呼啸的狂风骤停,世界仿佛都寂静了下来,这一瞬间,他竟还有些耳鸣。
“跟我走……”
……
……
“今天这是怎么了……”
刚从梦中惊醒的太傅,头还有些阵痛,他扶额看了一眼天花板,思绪还停留在最后的那句话中。
记忆中,他应该在祝落恒借的院落中……
他记得,当时好像在吃中午饭,有一道菜……
对!就是那到菜,一定是被人下毒了!这么说大家也……
“王旖!”
哗!
“太傅醒了?!”
啊?
让太傅意想不到,还吓了一跳的是----夺门而入的竟然是王旖??
王旖兴奋地小跑到太傅床边坐下,此时,她的脸上还挂着“没藏住”的嘲笑?她什么意思,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来?不会毒坏脑子了吧!
太傅想起菜,紧张道:“陛下!刚刚那道菜被下了……”
“哈哈哈哈哈……”
这突兀而来的狂笑让太傅顿时不知所措了。他说错什么了吗?可他还没说完呢。
王旖不止笑得前呼后仰,还笑出泪笑红了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应该观察到的,王旖自进门开始就是这样忍俊不禁……
“……”
“师傅!噗嗤……”
“笑完了再说。”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
“……”
“一杯倒!哈哈哈……”
呵呵……
“太傅,你知道吗,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说梦话,啊不,胡话,哈哈……”
原来笑的不是他醉酒,而是他说的醉话……
他担心醉话会透露出身份,担心的问:“我说什么了??”
“你说……说……哈哈哈哈……”
事情是这样的:
中午孙一合做饭的时候本来要做白切鸡,不料一转身打翻了酒壶,孙一合手快扶稳酒壶的时候,酒已经洒完了,一整瓶酒全洒进了盘里。
无奈之下就上了醉鸡。
太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一块儿,谁承想,没过多久太傅就倒在了桌子上。脸红红的热热的,嘴里还含糊不清,说一字吐一空气。
就在王旖准备扶起太傅的时候,太傅突然坐了起来:“谁、是谁、是谁骗我喝酒!我!我……我讨厌……讨厌……酒……”
话至一半,头就已经倒在了一旁的陈楚魏,吓得陈楚魏打了个冷颤。
紧接着!太傅抱住了陈楚魏,细白的手腕搭在了陈楚魏的肩头,纤细的的手指轻轻的抓住了陈楚魏的头发,像哄小动物一样还肆无忌惮地呼噜呼噜了陈楚魏的头。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只有陈楚魏心里不知起了多少层毛~
突然,太傅紧蹙眉头,一手紧紧地抓住陈楚魏的头发,说一句往下扽一下:“喝酒!喝酒!就知道喝酒!你没事喝什么酒!你就只知道喝酒!有什么不痛快!不能跟我说吗!我还是不是你儿子了!!”
陈楚魏头皮刚疼完心里一惊,把含在嘴里的粥突然忍不住的从嘴角喷了出来:我…我还没有……没有媳妇儿呢!
陈楚魏突然往霍芸樊的方向看去:我、主子!我没有!
霍芸樊噗嗤一声,端起碗,把脸藏在了后面,但源源不断的笑声却无处掩盖。
陈楚魏欲求其他人,头还没转过去,就听见了铺天盖地的笑声汹涌而来!
陈楚魏:你们……太傅!
“说!你是不是不爱娘亲!你就是霸占她!说!你错没错!”
陈楚魏的头皮再次刺痛,这次,他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错了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陈楚魏轻轻拍了拍太傅的后背安抚了一下,然后眼神充满杀气死死地瞪了一眼正要开溜的孙一合,大拍桌子道:“孙一合!你怎么炒的菜!你干什么了!”
孙一合满脸冤枉:“不是我,是他,他吃的是醉鸡!”
“……抱歉。”
……
……事情就是这样。
王旖不笑了。
太傅也不问了。
“……刚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的歉意我收下了。快乐点好。”说着,他笑着抚摸了一下王旖的头。
可是他越是笑,王旖越感觉愧疚,谁都会出丑,这样肆无忌惮地摆弄出来嘲笑,她做的的确不对,应该找个时机补偿一下。
“今晚有花灯会烟花节,太傅可以带我去吗?”
“嗯。”
“……”
“还有何事?”
“不知当问不当问?”
“讲。”
“你令尊令堂关系不好吗?”
“不知道……不可说。”
“嗯。我不问了。”
其实她还想问一个问题,但她觉得,这样做可能有些鲁莽,还有可能会让太傅远离自己,而且身为一个女孩子,会被人说不懂得自尊自重。
太傅瞧出她的为难:“可是遇到困难了?”
王旖虽然回过神了,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说什么。她要问可不可以寻求安慰,可不可以安慰安慰你,或者更直接些,我可不可以抱抱你,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这样就太唐突了!
太傅瞧她半天不说话,欲言又止,几次抬头却又快速的避开了自己的视线,眼眶中竟渐渐溢出一小层雾水,他垂眼看去,王旖不停的磨搓自己的衣服,手指上还有一块自己扣破的皮。
太傅失笑,拉住她的手,在她眼眶边轻轻地勾推出一滴泪,逗笑道:“陛下。我被你嘲笑都还没哭,你怎么还哭了?”
王旖不知道是该为他说的话羞愧还是恼怒,可是心里欣喜却又紧张。她撅起小嘴呜咽着,忍着眼泪泪眼汪汪的看着太傅,好像下一秒说哭就要哭一样。
“呜呜……”
“我是不是又说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就在太傅连忙道歉的时候,王旖情不自禁地就将脑门抵在了太傅的肩膀上,寻求依靠。
太傅感觉,有的时候王旖脆弱得不像话,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或许她真的没长大吧……
他轻轻挽臂搂住王旖弱小的身躯,将脸慢慢地凑过去,贴拂在她的额头上,时不时用手爱抚她的头。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昂。”太傅哄了半天,见她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眼泪,可是却还不依不饶的赖在他身上,明显是故意了。
故道:“你要是答应我不哭了,那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好不好。”
话音刚落,王旖噌的一下就从他身上起来了,两眼放光难以置信的问道:“真的??我要吃什么都买吗?”
太傅一愣,还没收回的手突然就抱了个空,尴尬的眨了眨眼。
太傅不甘心的气道:“只要合理。”
“谢谢太傅!”说着王旖激动地搂住了太傅的脖子。
就在太傅刚要伸手去抚摸她的头,王旖又突然的松开了手,双手捂住通红的脸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一句话也没说……
这次太傅果决地闭上了双眼,僵住了脸,也僵住了悬空的手,如同被气死的死人一般径直地倒在了床上,心如滴血:你就不能等我摸够了再走吗……
王旖:我竟然抱了太傅!啊啊啊!好热!
刚跑出门的她被躲在门后的霍芸樊一把拉住了。
王旖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霍芸樊热泪盈眶,双手把住王旖:“太让人感动了!小蚂蚁~你成功了!”忽然画风突变,她绷住了脸像在责怪,“可是你走得太快了。”
“啊?”
霍芸樊恨铁不成钢,压声道:“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我、我刚刚、刚刚搂、我、太紧张了……”
“你知不知道这圆满的结尾就差一点儿了!”
“我、不知道……”
霍芸樊像憋住了火山爆发:“哎!算了!等回去后我好好跟你商讨商讨。”说着就拉着王旖离开了。
从始至终呆在一旁的阿满有些生气。他明明是和霍芸樊一块儿躲在门后的,为什么现在他就好像跟空气一样,被摆设在那儿了??
“有没有人理我啊?”
“我理你啊!”陈楚魏热脸碰冷屁股地凑了过来。
阿满一掌拍在了陈楚魏的肩头:“好兄弟,把好门!我、先走了。”
陈楚魏忠实地点了点头,爽快的答应了。
陈楚魏朝着那个走远然后回头招手的阿满,也招了招手。高高兴兴的(傻傻乎乎的)站在门前,一本正经的守门……
过了一会儿。
陈楚魏反应过来:“我?刚刚和阿满、主子和陛下一起来找太傅,然后……然后他们都走了,为什么要‘我’留下把门?嗯……一定是我的武艺高!嘿嘿嘿,原来大家还是认可我的嘛!那我一定不能让他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