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闭空间里,即便何将军境界再高也撑不了多久,更不必说机关术正是借力打力,再拖下去便是死局。
千钧一发之际皇后娘娘忽而现身大殿,气色较昨夜好转许多,拂袖御出一道圣洁剑气,剑气纵横,竟将结界刺出一块凹口。
其余人紧跟她发力,一同刺向凹口处。
‘哐哐哐’,几剑之后结界未破,反而涌现新的灵力水雾加固结界。
皇后娘娘俯身望向大殿,有意无意瞥了顾峰一眼。
只差最后一剑,她将筹码压在一男孩身上。
威压攀升,皇宫上方的天空被暗夜吞没。
顾峰果断挥剑跃起,榔头剑披着一道流光直冲上天际。
剑心唤醒场间百剑,百剑齐发,环在他四周形成一道流动剑阵。
易道宗正宗的落剑剑阵,剑落而升,念力携剑气自然而然遁入长空,折返而归时便如天降浩然正义。
顾峰识海微颤,感应到一道力量憋在心口,欲发而不发。
四面剑气盘在他周遭愈来愈多,锋芒刺的众人睁不开眼,唯有破风声不绝于耳时,他很认真的挥出一道剑意。
‘一剑’,名副其实的一剑。
孤零零的剑影刺向结界,若一枚银针落海,看似弱不成势却在众人眼中轻巧的刺穿了结界。
结界骤然碎成无数片尘埃,片片飘落。
太白顺势掷出‘擎’击破机关术的勾连,伴随巨大机破撞击声响,压住何冲的空心柱子上裂开一道缝隙,何冲随即从里面跃出来。
众人刚松一口气,但见薛明哲跃下二楼,带着一青二白偷袭顾峰。
刺客的剑生冷决绝,眼看就刺入顾峰后心,两人剑锋一转交错刺向薛明哲。
“你们?!”
薛明哲前一刻还得意洋洋,他杀不了何冲,杀了顾峰也是一笔不亏的买卖,没成想竟被自己雇的杀手暗算了。
“嘿二爷,对不住了,这小兄弟您可杀不得。”一青二白对视一眼,同时抽回刀,一股股鲜血瞬间顺着薛明哲小腹淌出来。
众人正为场间瞬息万变的局势感慨,但见万名修将举箭弩堵在殿外,只等国王一声令下。
所有人都紧张的掂量着时局。
不知他想杀的究竟是何冲,或另有其人。
国王神情恍惚地坐在王位上,许久未做表示。
“报,边塞有琼霄国的信使。”一员小将连滚带爬的挤进人群,跪在国王面前。
“让他进来。”国王微一摆手,万军之中让开一条道路,吴岳乘白虎匆匆跃进大殿。
他左手持圣皇令牌,右手端着一纸文书,殿中人无不恭敬行礼。
国王从王位上走下来,微躬身以示尊敬。
吴岳随即宣布文书。
“琼霄国与朱雀国和平百年,近日因柳叶巷互生猜忌实属无奈,今听闻国王为证清白设计‘名剑大会’,引铸剑山庄头目企图将之一网打尽,朕闻之欣慰,特派远行官太白长老和一念长老协助左右,估摸此信抵达皇宫时鱼已入网,朕特来恭贺,顺便召远行官回国商讨国事,望体恤朕之心意,特祝好。”
很显然,圣上这份文书是给朱雀国王的一个完美的台阶。
最重要的是,若他猜的没错,此刻琼霄国的军事府已将皇城团团包围,否则吴岳也不可能靠近皇宫。
国王别无选择,或者说,这便是他最好的选择。
“多谢圣上相助。”
国王拾起令旗,冲着薛明哲抛过去,百名修将即刻将之捆绑好带进后宫地牢。
隐匿在大殿左右的弓箭手收起兵器,各自散去。
他最后看了何冲一眼,拂袖离开。
龙袍背对着夕阳格外耀眼,三位皇子跟随他一同离开,此事方才宣告结束。
“带我向他问好。”皇后娘娘与顾峰告辞,扶着何冲走进后宫。
顾峰花了半天时间才想通‘他’指何人。
皇城的戒备已解除,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人们脸上渐有喜色,不约而同的保守住了大殿中的秘密。
只要国王不杀何冲,其它事便都是小事。
一路上顾峰心不在焉,不知不觉来到龙山居。
雷宏早已离开客栈,跟往常一样走的很匆忙,顾峰在几个房间走了一圈,发现冷面也被带走了。
幸运的是,他在暗阁里找到些朱雀胆和月光石的碎片,足够他用来修补幻影剑。
众人回来凤凰客栈,胡彤早等的不耐烦了,拽住顾峰问来问去。
狐笛儿本想和顾峰多待几日,见状告辞。
“这么急着走吗?”顾峰有些不舍。
狐笛儿瞥了眼胡彤,眨眼笑道“不走又如何,总不能像个小妖精一样日夜挂在你身上。”
……。
总算了结了一桩大事,众人心情明显放松许多,唯独吴岳始终沉默不语。
晚餐时间,他只吃了一小块干馍就回屋了,连夜修时都没露面。
据说是来回几千里地报信,身子劳累所致。
可谁人不知,吴岳和南轩出游几日几夜都不觉辛苦。
凤凰客栈有一座观月的高台,名为‘仰月’,仰月台面朝东方而立,正对着乌蒙山峰方向。
夜半时分,顾峰独自走上仰月台,月光朦胧令他心生思念。
此番来朱雀国他首要是救雪莺,没成想被旁事耽搁了时日,但天下事凡牵连上他的总难以托辞。
还好,他已做了决定,明日无论师尊态度如何他都要启程乌蒙山。
夜幕下,漫天星海引人注目,其中一颗曾在顾峰识海中陨落的,此刻再无衰败迹象。
顾峰安然坐下开始静思调息。
雅安的夜比皇城温暖,四面海风吹的他很舒服,他很快走到明镜前却发现镜中景象愈发模糊了。
比上次来时还要模糊。
雷一鸣曾说过这明镜乃是他破境的前兆,时至今日他仍未破境,对这面明镜的执着却有增无减。
“你在担心那个女人?”青一冷冷道。
它其实想说的是“看来你很喜欢那个女人。”
“是的,但不能用‘喜欢’这个词形容。”顾峰淡淡回应。
青一微怔“你能读懂我的心思?”
顾峰点点头,他也才发现能读懂青龙的心思,但不想与它聊天。
“那就是爱上她了。”青一还是没忍住,道。
“噗。”顾峰刚提上一口精气,险些被它这句话顶到肺里。
“过来。”他伸手去抓青一,想捏它的龙鳞发泄,青一一个翻身跃入海里,巨大浪花溅的漫天水雾。
海面上冒出许多泡泡,青一吐出一个神文‘?’,很青涩饱含着许多情感。
顾峰微一挑眉,“原来你也有思念的人。”
即便是龙族中最了不起的青龙,第一个冲破六重天的龙族公主也有细腻的情感。
顾峰突然忆起它龙鳞中的那把断剑,不禁有些自责。
他没唤回青一,而是开始颂念正心经,自从在辽边度过一夜后,他的体质生出了微妙变化。
譬如今日以剑心破开结界,除了精气耗损严重外,身体竟没受到力量反噬。
这令顾峰想到娘娘昨夜的说法,或许荆棘草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药。
他同时想到黑衣人。
‘嘶喇’,顾峰一想到黑衣人身前的明镜就有异象闪过,似在提醒他甚么,可他仍然看不清楚。
小城很安静,青一始终没回来……
夜显得很漫长。
晨曦将至时,他踏海风返回石门,这是他新近习得的智慧——‘虚空信步’。
‘虚空信步’与御剑飞行不同,需要修者有更强的灵力或念力,顾峰念力已修至无形,将念力聚在脚踝便可借助天地灵性。
他每走一步,脚踝旁就有清涟的水雾形成,这很有趣,于是他从雅安‘走’回石门一共花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顾峰停在一处浅滩上。
他看准剑落得位置,对着海面御动一道念力,然后猛地一抬手,海面骤然炸起一道冲天海浪,一柄断剑缓缓落到他手心。
剑上生满锈迹,断面附着了许多海藻。
顾峰用锉刀擦掉红锈和海藻,碾碎了铸灵草涂在断面上。
“不过是一柄寻常的剑,恐怕连三品灵石的都不如。”顾峰确认了一遍,多少有些失望。
青一还没回来,他将剑放在浅滩上正欲离开,一抹日光落在剑柄上,反射出一个‘晸’字,与大殿里那柄木剑上的一模一样。
顾峰一个激灵,攥起剑细细打量了一番。
剑虽寻常,封印在神文里的力量不可估计,这个字他曾在雷一鸣识海里感受过。
同样一个神文,在不同场合多次出现,是巧合吗?
顾峰又等了一阵不见青一回来,索性将剑放在浅滩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