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流之唇边笑意化开,眼中满是无奈:“我在想等你嫁人,还会不会想起现在的浑话。”
“我就是喜欢你怎么了……”秦可言脸一红,推开他,往着屋里走去,听见身后不高的笑声,跺了一脚,奔进了厨房。脸上红潮未退,四处瞅瞅,想着这会儿天色也不早,总该吃东西了,却看见厨房的那些个东西,顿住了。锅碗瓢盆一个不少,只是,柴米油盐一样没有。
韩流之走进来,还不知死活地问:“怎么了,到厨房来不是要做饭的?怎么不动手?”
秦可言转身瞪了一眼韩流之,韩流之一动未动,满脸疑惑。秦可言只好无奈指着那空荡荡的厨房:“你自己看,吃什么。”
韩流之扫了一眼,再扫一眼,发觉好像是少了些什么,讪讪笑道:“那个……我忘了。”
绕过他,秦可言走到另一间屋子,坐到床上,叹了口气,一脸哀怨看着他:“你说吧,我们吃什么。”
韩流之看了看周围,挠了挠头,沉思,最后眼中精光一闪,走到床边拉住秦可言往外奔去。一个腾空,秦可言下意识搂紧了韩流之,看着脚下的那些飞速后退的挂满了雪的树枝,有些着恼,低低抱怨:“你用轻功就不能够温柔一点么,每次都‘唰’的一下飘起来。”
“害怕了?”头顶上的声音却像是没有半点歉疚,倒像是遇见了什么有趣玩意儿。
秦可言立即扭过头不看他:“谁怕了,不过是让你温柔点,不乐意就放我下来,我自己也会轻功。”
“呵呵,若让你自己来,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到山下。”韩流之低低笑着,却防不住被秦可言打了一掌,有些疼,轻轻叹了口气,道,“等回到问柳山庄,我们便和离吧,不要和我扯上关系,你凭着与秋水寒一点点关系,还能在顾守城手下得个生机。所以,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便带你好好看看。”
我想带着你,让你好好看着这沿路的风景,让你感受到这风吹过的滋味,却不将你暴露在危险之中。
秦可言一怔,埋下头,嗅着他身上清爽的味道,心中有一丝苦意。良久回过神来,望着越来越近的弋阳城,有些迷惘:“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韩流之一笑:“去找吃的。”秦可言抬头,眼皮跳了跳,后背一凉,总觉得,韩流之那笑意里面藏了些图谋不轨。
果然,跃过已经收摊了的集市,看着静轩坊越来越近的时候,韩流之一翻身便进了静轩坊,在静轩坊的厨房前飘然落地,没有弄出丝毫动静。
这下,总算明白是来做什么的。
秦可言刚想说话,韩流之对着她“嘘”一声,示意不要出声,便拉着她,悄悄从厨房后窗翻了进去。这会儿刚要到吃饭的点儿,这会儿厨房人来人往、灯火通明。韩流之眯了眯眼,让秦可言等在这儿,韩流之一个翻身进去,猫着身子四处走了一圈,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提着一个食盒,共五层,每层都放了一盘菜。
秦可言吐了吐舌头,往里探了探头,里面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了方才韩流之的举动。没有再多话,韩流之把食盒交给秦可言拿着,搂着秦可言便又向着山中的茅屋纵去。
月色清凉,星辰闪耀。
秦可言往上一看,再往下一看,轻叹:“若是仙人,也就是这样了吧。”
“恩?”
“脚踏虚空,俯瞰人间,仰观日月。”其实仙人,也就是这样而已。没什么值得羡慕的不是么。他们也可以这般,而仙人那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估计也是无法享受到如何与人相依相伴的滋味。
“呵呵。”韩流之只是轻笑一声,一脚踩在人家民房的屋瓦上,踩落了一片,掉在地上碎了去。屋主人立刻走了出来,朝着空中瞅瞅,又看看地上的碎了的瓦,又看看天上。秦可言趴在韩流之怀里看着那人一脸诧异的模样,笑了笑,转眼却又收了笑意,手指放肆地点了点韩流之的额头,一本正经道:“好你个武林盟主,居然也为害百姓。”
韩流之无奈:“我没有为害,只是不小心踩碎了一片瓦而已。”
秦可言眼珠子一转,又看着韩流之,目光严肃道:“那你方才去静轩坊偷菜吃。”
韩流之挑了挑眉:“不过偷个菜而已,司马不会那么小气的。而且静轩坊也不是百姓。”
左也不成,右也不成,这罪名还真难给他安上。秦可言有些气急:“反正你就是为害百姓了,静轩坊也是民众。”
韩流之脚步一顿,思量了一会儿,随即也一本正经看着她:“说的不错,要不这会儿回去还了。”说着就要往回转,秦可言立刻急叫:“别别别!”韩流之停了下来,闲闲看着她,她只好干笑了笑,“嘿嘿,静轩坊那么大,不缺几个吃的。咱们贫苦落难盟主若是饿死了,这才亏大了。恩,咱们保护好盟主就是保护好民众。”说完还拍拍他胸口,仿佛她十分赞赏自己所言。
“呵呵,这下倒是又照顾起我这个落难盟主来了?”略微摇了摇头,风中扬起韩流之的笑,脚下一蹬,便又朝着那深山处的茅草屋跃去。
脚下景象瞬息万变,转眼便是夜幕拉开,华灯初上,人来人往,一派安闲。
秦可言搂着他的脖子,将头埋了进去,低声道:“我喜欢这样,看到的是安和、平静,而不是厮杀、血腥。你可不可以……不要与顾守城拼命。”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脸上又浮出了一丝黯然。
韩流之步子只是稍稍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那已经远去的的城镇喧闹,身后是从深山处刮来的凉风,轻轻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整个人都像是清爽了起来。转身瞧着身边的人,还在瞧着远方,眼眸映着远处的灯火,映着头顶的星月,波光粼粼。
“等与曼陀罗的事情结束了,如果我还活着,我便与你再回来这里住几日,好好看看这里的风景,逛逛这里的市集。”
“我想索铃了。她……我不知道,她一个人过得怎么样。”
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索铃是谁,笑道:“你妹妹,会没事的。终有一日会找到她,然后将她接回来,问柳山庄那么大,住得下的。”
“真的?”眼眸一瞬间亮了不少,看着那漂亮的眼眸,轻轻叹息。
“当然说真的,不管我以后是否还活着,你都是问柳山庄半个主人,这是我对你亏欠的弥补。”重新搂住秦可言,继续朝着深山处跃去。
凉风从身旁吹过,扬起两人的发,纠缠在一起,发丝迷蒙了视线的时候,带着无限惆怅,秦可言轻轻笑道:“你对我,就只有亏欠么。”
“可言。”韩流之低头凝视着那一双温柔的眼眸,笑,“我们的缘分,开始与否,都是错误,就不要再谈了吧。”
“好……你不过就是想让我做你妹妹,我叫你哥哥便是。”秦可言一口气哽住,作势要跳下去。
“你说做一日夫妻的愿望,我答应你。”
她的动作停住了,怔怔望着他,他眼中的漆黑,让她猜不透他的想法。可他既然答应了,她便选择不问,就照着自己希望的那么理解吧。哪怕,也许并非如此。
除夕没有多久便要到了,那个家家户户团圆一起过年的日子,热闹劲铁定会将冬日里的寂静一扫而光。外头集市闹哄哄,四处吆喝声此起彼伏,山中却像是一点也未曾被波及到,依旧宁静深远,可那韩流之亲自搭出来的茅屋如今被秦可言收拾得倒也是一片温馨。
这几日秦可言其实想要下山去买些食材买些油盐酱醋回来自己动手做饭,只是韩流之说太过显眼怕招来那些人,毕竟虽然静轩坊已经派人扮成了他们往扬州去了,也不敢保证就真的没有人会再追查到这里。于是秦可言就看着雪落,看着雪融再落上白雪,一步也没有下过山,躲在这山中安闲自在。当然是除了韩流之每晚踩着凌踪步搂着她偷偷翻进那静轩坊偷饭吃。
每次回来之后秦可言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总得摇头叹气闷笑,中原武林盟主居然沦落到翻墙做贼的地步。其实她想不通,既然是要去静轩坊偷吃的,那为什么不让司马每日送了上来?后来也就想通了,那既然是躲着外头的人,那自然是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秦可言把这话给韩流之说的时候,韩流之微微笑了笑,声音温和:“可言倒是历练出来了。”秦可言脸上浮上一丝赧然:“那是我之前……活得太简单。”
韩流之只是微微一愣,然后目光飘向外面,看不尽那白雪绵延,只看得枝头抖落的雪屑,有些怅然:“若是这世上的人都活得这般简单,那也没了那么多的事儿。”
她也算个聪明人,明白这韩流之兴许又是想起了一些什么事儿,心里是不舒爽,但也任由了他去想了。
这段时间的逃命是马不停蹄的,到了一地儿又得换,那中原武林盟逼得紧,像是要将他们逼死一般,横竖现在是觑得这么个空段儿,能够在这深山里安安静静休整一下。又让她想到了两个月前在菩提寺他们几人的安静日子,思绪回转间却兀的想到,若是他们四人没有任何的身份冲突,就这般安静的生活在一起,那未来,应该也是很美好的不是么。突然间明白了,韩流之为何对那七年前问柳山庄内三人的相处念念不忘,那是他在这动荡中,心存的一丝温暖,一丝安然。都怕活在这世上却没了活下去的盼头,而那段日子就是韩流之的盼头么。
不经意的想,自己的心魔大约便是不知道自己与楚弦、柏汇阳,于韩流之而言谁更重要呢。
恐怕是他们吧。
她笑了笑。转过头看见屋外背着一捆干柴沐在悄悄洒落的银辉下的韩流之,那笑容依旧挂在脸上。
韩流之一愣,对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笑给弄得没了神。当初他救了她之后决定带她回去,也就是因为她不经意间的一笑,与楚弦太过相似。她没有楚弦绝色,却同样有动人心魄的清丽。稍稍失了会儿神,定了定,便发觉似乎是到了每日去静轩坊“拜访”的时候了。韩流之眼睛眨了眨,将背上的干柴往屋里一放,拖着秦可言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