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回廊里高挂的一圈大红灯笼在风雪中摇曳,散发出妖异的晕眼红光。
似是在为聚在院里,沐浴风雪的太太姨娘们声讨贾琿是邪魔的言论助兴,冷言冷语,讥讽诅咒。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可谓是莺莺燕燕的嚼舌根。
似乎是贾琿苏醒过来侵占了这些个太太姨娘的利益,让太太姨娘空前的团结在一起,以言论抵制贾琿的崛起。
刻薄的言词不吝赐教。
汇聚了几十人,几十种说词,说的是天花乱坠的。
只把贾琿说成邪魔转世,前来祸害贾氏一族的妖孽,必须除掉这个祸害,保住贾氏一族的基业云云。
说到全身沸腾,驱散了风雪的侵袭。
热情高涨,人人似乎不冷不饿了?
就这么会工夫,打破了贾母以半日的时间给她们头上带上的枷锁,乱了?
贾母站在回廊里俯瞰着这一幕景象,再经大红灯笼在飞雪中摇曳的晃眼,一阵晕眩向后歪倒,又在平儿贴心的搀扶下站稳身形,把歪倒时顺手提起的紫梨木拐杖用力的插在地上。
“嘭”
紫梨木触及青砖,闷响惊人心。
也许这是贾母发火的惯例,叫停的方式,威信凝聚的特征。
总之透着积威,杀伤力,一下子镇住了太太姨娘们的喧闹。
刹那间人人噤若寒蝉,垂首静候着。
贾母腾出把持拐杖的右手,抬起来扶正了歪斜到鼻梁下方的老花眼镜,环视着院里的人影,都看不清谁是谁了,意识到自己人老精力不济了,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吵什么?
瞅瞅你们一个个流露出市侩的嘴脸,都快把荣禧堂当菜市场?
传出去,贾氏一族的颜面就被你们糟践尽了。
就你们心里那点算计,嫉妒,不平衡,谁看不出来啊?
你们不就是觉得自己的地位,利益被珲哥儿母子动摇了,开始骂他们母子中邪,是邪魔吗?
依我看,你们才是入魔了。
魔性入髓,搅的贾氏一族不得安宁,你们可知罪?”
“老太太教训的是,媳妇,奴婢知罪……”
一时间所有人行礼认罪了。
没办法,这是老太太的积威,结合孝道压制的结果。
不然还能说什么?
老太太就是贾氏一族的皇太后,跟她争论,不想活了?
别说老太太一语道破玄机,让人无法反驳。
就算老太太说错了,也得劝自己老太太说得对,不能顶嘴,那是大不孝,会招祸的。
于是乎,各位太太,姨娘们没了脾气,相继负气的退出院落,都准备份子钱与丫鬟的卖身契去了。
余下贾母在平儿的侍奉下,进入到荣禧堂的炕上歇息,用膳,但心里怪怪的,难以安宁了。
原本她抱着压服贾王氏的心思,召集大家施压。
迫使贾王氏主动认罪,结果失败了。
闹到最后,反被贾王氏反击回来,伤了心神。
说实话,她当年昧下张慧的嫁妆一事,那是贾代善主持大局,加上张府一家满门被贬,展开的反击行动。
无论怎么说,贾代善对张府与圣上联合起来算计他的事情,耿耿于怀。
开什么玩笑?
张府的庶女配贾赦,就是在打压他这一脉,让他抬不起头来。
他又怎么能看着嫡长子因为这件事情被人鄙视,萎废不振,最终导致荣国府一脉衰败下去,后继无人呢?
再说了,圣上与张府合谋了这一闹曲,存心不良。
逼他造反,再予以铲除。
贾代善不傻,早就猜到了这一层厉害关系,忍气吞声了。
不过他若是不反击,也就变成软柿子,任人拿捏了。
照这么下去,荣国府一脉迟早都会被人欺负死。
于是,他也在暗中计划反击行动。
一直伺机筹谋着。
直到太子瑞谋朝篡位事件的爆发,让他逮住机会,展开了全面性的反击。
这其中的内情,贾母并不清楚。
不过接收张慧的嫁妆,以及把张慧从太子选美的宫廷里抢了回来,都是她经手办的。
也就是过了一下手。
作为当时荣国府的主母,这是她主持后宅之事的一项手续。
毕竟牵扯到太子瑞篡位一事,作为后宅的女人,贾代善是不可能告诉她真相的。
这是掉脑袋,满门抄斩的大事。
男人之间的角逐,女人靠边站。
因此,贾母并不清楚内情,仅仅收走了张慧的嫁妆,再把张慧接入贾府雪藏起来,其实就是想用张慧给贾赦正名。
只是要等到恰当的时机,再公布于众。
毕竟太子篡位事件刚刚平息,不宜再生变故。
可是接下来发生了如今的圣上的全面追查,似是对张慧痴念成狂,满世界里寻找张慧。
致使公布张慧成为贾赦的正房妻子一事,无疾而终了。
紧接着是贾代善的过世,导致这件事情成为历史。
一直拖到现在,贾氏一族也没有出现一个有能力的人把这件事办成了。
如今被贾王氏鼓捣出来,贾母用完膳靠在炕上是百感交集,心里沉甸甸的,无法释然。
当年的事,牵扯太大。
内情不详,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不得,哪怕是找个诉说的对象,她都找不到人,也不能说啊!
包括当今圣上也知道张慧在贾府里的事实,但没有过问。
为什么?
这就好像是大家都知道,但谁也不想成为揭露当年的伤疤的人,那会引火烧身的。
毕竟当年有人陷害了太子瑞,侵犯了皇室的尊威。
若是旧事重提,一个不好就会引发满门抄斩之罪。
因此,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都不提了。
正因这些事情积压在她的心坎上,当她看见贾琿苏醒过来展现出睿智的一幕幕事迹的时候,让她想着是不是让贾琿解开这个心结呢?
贾琿是后辈人,从某些方面来说,解开当年的秘密最适合。
当然,她最大的心愿是让贾氏一族恢复祖上的荣光。
但纵观贾氏子弟,没有一个人可以扛起这份责任。
贾琿似乎具备着这份潜质。
何况贾琿的存在,是联合张府的媒介。
张府经历太子瑞谋朝篡位一事,全家人只是被贬在家里自省,俸禄什么的还是有的。
并且听说张府一家人,在家里替圣上办差。
可见经历了两个大朝代更迭的张府的底蕴,非同凡响。
即便是圣上都不敢轻易地对张府开杀戒。
这是贾母遵循,效仿夫君贾代善执行的合纵连赢之计,试想着让贾琿联合张府,恢复贾氏一族的荣光的真意。
完成贾代善生前没有完成的遗憾。
至于贾琿是不是龙猫降世,能不能成为真龙飞上九五至尊之位,成就一世伟业,对她来说,太遥远。
最多只是心神上的幻想罢了。
偶尔想想,增进活力,有益健康。
这是她的心态,很期待贾琿的逐步崛起。
不过贾琿又整出吹曲引来百鸟朝凤,引发丫鬟婆子嚼舌根的事情,又触痛了贾母的心神,不淡定了。
“老太太,敬堂那边传来消息,说大老爷护送王太医进宫去了……”
平儿从外面挑帘走进来,抵达老太太跟前,看着老太太侧躺在炕上假寐的面容,轻声说道。
贾母豁然睁眼,挣扎着在平儿的搀扶下坐到炕上,心急火燎的伸手找拐杖说道:“孽障,孽障,他想干什么去啊?”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
贾赦护送王太医进宫去了,不用说贾母也知道贾赦要干坏事了。
毕竟圣上对张慧很上心,贾赦夹在中间很为难。
这件事情一直没有捅破,尚可拖延一二。
但贾琿的崛起,势必打破这个局面。
于是,贾赦意识到死亡危机来临了,不如抢先一步进宫,当面向圣上认罪,转移仇恨,嫁祸贾琿。
这是自保之道。
贾母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只是这样一来,贾琿的性命只怕难保了……
“老太太,您别着急,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还能去哪啊,当然是去找珲哥儿,让他逃生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