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雪存屋内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异常凝重。雪存承受着三方眼神带来的刺痛感,硬着头皮说道,“那个,我感觉我以前认识望,所以晚上想和她一起熟悉下晋阳城。”
“呵,你这搭讪方式可真没新意呢!”师姐笑着捏碎了刚刚被她大卸八块的树。
“想熟悉这里,我可以带你去啊,没必要去找那只偷腥的猫吧?”凰华也阴测测地笑着,然后转过来,对着梁望微笑道,“听说你孩子都有了,就麻烦你不要对雪存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好么?还请自重。”
梁望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就压了下去面无表情说道:“是啊,的确有孩子了,不过不要有非分之想的应该是你们哦。”
师姐气笑了,“怎么,你孩子都有了,你和他还有可能吗?”
梁望看向雪存微微一笑,“我孩子的父亲就是他哦,小羽,过来。”清羽闻声跑了过来,梁望摸了摸她的头,指了指雪存“小羽,快叫爸爸。”
清羽没了早上的古灵精怪,躲在梁望身后,探出脑袋,怯生生地喊了句“爸爸.....”
雪存如遭雷击,捂住额头,差点没昏过去。“你乱喊什么.....你想害死我嘛?”
“可你,就是清羽的爸爸呀……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清羽两眼泪汪汪地看着雪存。
“你.....罢了,早上花的钱当喂小猪了。”雪存无语。
师姐,凰华都是身体一震剧烈颤抖,杀气喷涌而出,但片刻之后又收敛下来,师姐牙咬的咯吱响,“雪存才多大,而且10几岁就和我认识了,也没去到过邺国,你吹牛也打下草稿呀。”
凰华也是两眼喷火,“就他,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吧,而且他不会这么没眼光,找一只偷腥的猫吧。”
梁望,捏紧了拳头,关节爆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狠狠盯着两人看了一会,轻哼一声,挑衅般的嘴角上扬了下,“呵,信不信,随你们。”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门外叶家人侍女来见凰华和师姐,说是让她们去和叶家家主一起去参加庆祝晚宴,雪存看见叶家家主就心生厌恶,自然拒绝一同前往。
“你就和我们去吧,雪存,别让我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呀。”凰华哄起了雪存。
雪存摆摆手,“我只怕我当场把你爹揍了,我自己去晋阳城看烟火了。”
“没事,你不想看见那个姓叶的,你和我们坐一块吧。”梁望突然开口。
雪存刚想说什么,梁望打断他,“先别急着拒绝,去了你就会知道以前的事了,而且我父亲也很想念你,你去他会很高兴的。”
“好,我和你一起去。”雪存思索片刻,点头答应。
“你要是敢乱来,你会后悔的。”师姐死死盯住梁望。
“雪存,吃完饭我就去你们那找你,你老实点,听到没。”凰华也瞪了眼雪存。
两人千叮咛万嘱咐后,先行去了府邸赴宴。
“我们也走吧,孩子他爸?”梁望收起冰冷的语气,柔和地问道。
“额,我真的不是......”雪存无奈。
“你是的,我没有骗你。”梁望一脸认真地看着雪存,抓过他的手,扣住手指,另只手牵住清羽。
走在外面的大道上,初春的傍晚尚有丝丝寒气,呵气瞬间化作了白烟,轻轻飘荡。路两边的梅树开满了早春的新梅,一片片白里透粉,风轻轻吹过,花瓣随风飘舞着。
雪存本想把手挣扎出来,但梁望一直死死攥着不给机会,最后雪存索性放弃。
“死心吧,不会让你逃掉的。”梁望似笑非笑地看了雪存一眼。
“我的姑奶奶,我何德何能让你这样自毁名誉呀。”雪存万般无奈。
“嘘,别动。”梁望踮起脚,帮雪存头发上粘着的花瓣轻轻掸去,而后又温柔地抚摸了下雪存的脸颊,眼神里透着一丝悲伤“你真的长大了,都这么高了,可惜就是把我忘了。”
“额,我......”雪存脑海里再次闪过许多片段,自己小时候,真的和梁望一起看过这里的梅花。
雪存感到左眼里那把枷锁正在缓缓碎裂,那股钻心的疼痛再次袭来,血从左眼里缓缓流出,雪存的左眼不再是天空般的湛蓝,再次变成了血红色,眼球也渐渐变成了黑色,雪存痛的蹲了下来,捂住了脑袋。
“你怎么了,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了,都是我不好,不该强迫你的。”梁望大惊失色,赶紧扶着他,慌张中已经略带哭腔。
雪存艰难地抬起手,左眼恢复了清明“没事的,不怪你,望,我的记忆虽然没完全恢复,但也逐渐清晰了。”
说罢,缓缓伸出手,触碰到了梁望左脸上的小块面具,梁望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轻轻握住了雪存那并不宽大的手,苦涩道,“别看,很恶心的。”
雪存摇了摇头,把小块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少女常年被面具覆盖而略显苍白的皮肤,眉角上方,有一道细长的疤痕。
梁望不敢去看雪存,赶紧把头扭到一旁,“很恶心,很吓人吧?”
雪存双手捧住她的脸,缓缓朝向自己,闭上眼睛把额头轻轻地抵在了她的额头上,“望,谢谢你,当日为了保护我,被赵王他们打伤留下这道伤疤,无论望变成什么样,都不恶心也不吓人,望永远都那么漂亮。”
“你想起来了吗?”梁望难以置信。
雪存点了点头,“还有一些记忆,需要一点时间,好么,望?”
梁望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雪存嘴角泛着淡淡的笑容,“放心,望,赵王父子已经被我亲手杀了,我回来了,以后换我保护你了。”雪存释然,难怪当初看见赵王一家,心底会冒出如此杀意,原来一切都藏在了记忆深处。
“我只希望你平安无事就好,别逞强,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梁望内心一暖柔声劝慰他。
“望,我好想你.....”雪存缓缓揽过她不盈一握的腰肢,眼神炽热地看向梁望。
“雪存,别这样,会被人看见的....”梁望满脸通红,声音已经细不可闻,缓缓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不一样了起来,空气仿佛开始燥热了起来。
“我说你们,能不能考虑下我的存在?”清羽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雪存吓了个半死,把有可能燃烧的空气也给浇灭了。
雪存吓得赶紧放开梁望,红着脸把头偏向了远方,梁望偷偷掐了雪存一下,又狠狠瞪了清羽一眼,“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人小鬼大。”暗呼好险差点没绷住,还有一点点失落。
“我怕刚刚不打断你们,怕不是要给我弄个弟弟或者妹妹出来了。”清羽一脸坏笑。
“你个丫头,一天到晚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梁望捏住清羽的脸,气不打一出来,清羽痛的龇牙咧嘴的呜呜叫着。
“那个,望,她还小,要不算了吧……”雪存摸了摸鼻子。
“你闭嘴,像你那样惯着她,早晚把咱们家掀了。”梁望红着脸狠狠瞪了雪存一眼,雪存也纳闷她生什么气啊。
清羽也趁机逃脱,不满地看向雪存,“你能不能拿出点一家之主的气势来管管你的老....老朋友?”
雪存脸一下子就黑了,揉捏起了清羽的脸蛋,“望说的对,的确不能太惯着你了,已经不是没大没小了,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对了,望,那小子呢?怎么没看见他?”雪存好奇地问道,那对姐弟的弟弟并不在。
“哦,你说你儿子啊,他先去了宴席,你去了就能看见他了。”梁望看他一眼,捂住嘴巴轻轻一笑,很自然地挽过雪存的手臂。
雪存无奈捂额,“什么叫我儿子.....”
不远处的路边,灞椋等到了林萍,伸出手,轻轻把她扶下来,之前他特意让人把林萍从邺都接到了晋阳来一起庆贺,因为这里也是他们共患难的地方。
“萍君,我特意在路边等了你几个时辰,够不够突显你这个一国之母呀?”灞椋轻轻笑着拉过林萍的手,只有在她面前,自己才不用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邺君。
林萍抿嘴一笑,“不够。”
“那怎样才够呢?”灞椋挠挠头。
“希望邺君任贤举能,定中原,破关中,扫西凉,克巴蜀,收荆襄,平江南,然后骑匹马,带我回到晋阳我们以前的老家,那才能够突显。”林萍捏了捏灞椋的鼻子,嘿嘿一笑,整个邺国也只有她敢这样了吧。
灞椋大笑着牵着她慢慢走向前去。
“等等,灞椋,你看那不是望姐嘛?”林萍突然看见远处的梁望在那里。
“额,好像是的,我还是绕道吧……自从那次以后,望姐一直都没给过我好脸色看过,说不定现在还恨着我吧。”灞椋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萍白了他一眼,“望姐在我们家落难的时候可没少帮我们,你直接闷头就跑算什么?”
“萍君,要不你去吧,我在这等你就好,我实在怕望姐那想剜了我的眼神,毕竟如果没有当年的事,望姐现在一定很幸福吧。”灞椋缩了缩脖子。
“你给我好好去打招呼,当年那事情你还小什么都不懂,说了气话,造成了那样的结果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呀。”林萍叉腰命令道。
“得得得,你就仗着我宠你。但他的死,还是让望姐太受打击了,这么多年都没缓过来,当了国君,再怎么封赏也没办法抹平当时的创伤吧。”灞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林萍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望姐缺的是封赏嘛?她缺的是....唉?等等,灞椋,望姐旁边还有个人,而且望姐还挽着那人?”
“不会吧,望姐自从那件事以后,就冰冷的不行,和个冰块一样,哪个男的敢靠近,怀疑早就被她一剑劈了吧。”灞椋不信,而后走近了看,“还真是....”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那么多年了,望姐能看开不是一件好事嘛,走,过去,认识他一下。”林萍笑道。
灞椋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对这个自己宗族里的旁枝姐姐可是相当了解的。
走在前面的梁望,感觉后面有人靠近,一把把雪存拉到了身后,恢复了往日的冰冷,“谁?”
“望姐,是我,林萍。”林萍从后面的走来。
梁望,收起了戒备,面色缓和了下来“你怎么来了?不在邺都好好休息?”
“这不是想来一起庆祝下嘛,而且也来看看望姐。”林萍笑了笑。
“你照顾好自己就好,邺都不比晋阳,我不在那里。”梁望淡淡说道。
“嘿嘿,望姐,身后是哪家的公子,这样护着,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呢?”林萍打趣道。
“他....我...那个”梁望不善言辞,红着脸支支吾吾起来。
“看来望姐好事成了。”林萍笑着说道。
雪存走了过来,微微一笑,“幸会。”
“啊,你......”林萍满脸惊骇,捂住嘴巴难以置信。
“你认识我?”雪存奇怪,晋阳里怎么好多人遇到自己都是这个表情。
梁望看了林萍一眼,给了她一个眼神,林萍会意,“没有没有,公子勿怪。”
“萍君,你走慢点行不?”灞椋也走了过来。
“望姐.....”灞椋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然后转头看到了雪存,“你.......”灞椋的吃惊不比林萍小。
灞椋刚还想再说什么,梁望浑身爆发出了冲天的气势,拔剑挡在雪存面前,对着灞椋大声呵斥“快滚开!”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雪存惊愕不已。灞椋身后的亲兵,立刻把灞椋护了起来。
“你们退下。”灞椋淡淡挥手,亲兵拱手缓缓退去。
“林灞椋,我警告你,别打他的主意,也不要再和他产生什么瓜葛了,你好好当你的邺君就行,不然。”梁望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寒意让周围的人都打了个冷颤,一剑挥去,在灞椋脚前的地上刻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望姐你别激动,我先离开,你冷静。”灞椋无奈只能离开,然后又回头深深看了雪存一眼。
“望姐,这么多年了,放下吧,灞椋当年也不是故意的,这些年他也一直很内疚自责。我也不打扰望姐了,望姐早点来宴会吧。”说罢,林萍也追上灞椋,未了回头对着雪存笑道,“雪存,望姐这些年很不容易,她的头发原来并不是白色的,你可要好好珍惜她哦。”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快走快走”梁望不满地看了一眼前方的林萍。
林萍追上灞椋,绕着灞椋转圈,左看看,右看看。
“我的老婆大人,你干嘛呢?”灞椋哭笑不得看着林萍。
“那个,灞椋,你是真的吧?”林萍笑了笑。
灞椋捏了捏她脸颊,没好气道“你个傻妞,我当然是真的了,我还能是假的不成?”
说罢摘下了狼王盔,俊朗的面容上那双蓝色的眼眸熠熠生辉。林萍盯着看了好久,捂嘴笑了起来,“真像啊。”
微风卷起了花瓣,轻轻地飘过。
“望,你的头发原本不是白色?”雪存一脸诧异。
梁望把脸撇到一旁不敢看他,清羽笑了笑,“老妈自从某个人不在了后,天天想念,没事就坐在窗户边盯着外面的街道愣神,后来有一天大病一场,头发就白了。”
“闭嘴!”梁望瞪了清羽一眼,又低下头对着雪存轻声问道“白色很难看吧?”
雪存很受触动,拉过她,缓缓抱住,摸了摸她的长发,笑道,“怎么会,月光不也是这个色吗?”
“雪存......呜”梁望终于还是没能憋住眼睛里的倾盆大雨,双手紧紧抓着雪存衣服,把头埋在雪存胸前,眼泪很快打湿了他的衣服,雪存就这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对不起,望,让你哭了,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吧,这次不会再离开了,别哭了好吗?”
梁望点点头,抬起头看向雪存,苍白的肌肤配上精致到完美的面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泪珠,轻轻锤了雪存胸口一下,“那你为什么让我等了那么久?”
“噫,你俩别腻歪了,我还在这呢。”清羽一脸坏笑。
“就不该带你个煤油灯过来,吃你的糖葫芦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梁望红着脸,白了清羽一眼。
“对了,刚刚那两个人是?”雪存之前注意力没在谈话上,也没太在意。
梁望撇撇嘴,冷冷回答,“林灞椋,一个昏君罢了。林萍,他老婆。”
“什么!林灞椋,邺国国君!”雪存惊骇,雪存大呼自己今天是脑子迟钝了还是怎么了,刚刚那狼王盔除了邺国国君,谁能戴。
“那你刚刚还敢对他拔剑呵斥……”雪存心有余悸。
梁望挣开雪存,不悦“怎么,你怕了?”
“得得得,我怕什么,要死一起死。”雪存赶紧把梁望拽了回来。
“哼,这还差不多。”梁望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