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三思而后行”,就是告诉我们,做事要先考虑周详,不要盲目冲动。在强调行动力的今天,“稳”依然是成功的重要保障。很多人以为所谓行动力,就是必须马上去做,这样才是行动力强的体现。事实不然。提倡行动力,主要要避免和杜绝的是“拖延”,而不是“稳”,很显然,一些人混淆了这两者。
其实,这两者是存在很明显差别的。拖延是不做,稳是做,是稳扎稳打、不冒进。“稳”可纠正急躁的毛病,办事时考虑周全、计划周详,一步一个脚印,每一步就都是向着自己期待的结果迈近的一步。
李鸿章曾当面批评他的老师曾国藩,说他行事懦缓,是一大毛病。殊不知,“缓”正是曾国藩的过人之处。他办事主张从长远考虑,稳中求成,这恰好是他的高明之处。因为考虑长远,就不可不慎,办起事来更应有计划、按部就班地去做。如果贪图迅速,个别地方可能有利,对大局而言却可能会造成不利影响。因此他说:“事以急败,思因缓得。”
其实,曾国藩原本是个急脾气,生性倔强、天不怕地不怕,但当他发现心急往往容易坏事时,便逐渐改正了自己做事急躁的毛病。
曾国藩是典型的理学经世派,他认为:“实事求是,非即朱子所称即物穷理者乎?”他在《君子慎独论》中也极力强调“格致”、“即事穷理”的重要性,实质上就是必须结合实际,否则事理就会失去依据。
在曾国藩领导的湘军作战过程中,从未发现过一例冒险或机会主义的战例。究其根源,与湘军一贯以来注重从实际出发、谨慎作战的军事战略思想有关,也与曾国藩谨慎从事的个人处事行为模式有关。曾国藩常说:“稳重行事,有胜无败。”稳重行事,就要谨慎,计划详密,戒除鲁莽,这样才能冷眼旁观、抓住关键,一击便中要害,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他在同治二年(1863)十一月起至同治三年(1864)四月初五日短短半年时间内,五次告诫曾国荃道:“望弟不贪功之速成,但求事之稳适。”“专在‘稳慎’二字上用心。”“务望老弟不求奇功,但求稳著。至嘱!至嘱!”结果只过了一个多月,金陵就被湘军攻克。曾国藩在临胜前的这些叮咛,应是针对急功贪利的曾国荃的一剂攻心药,同时也说明“稳慎”在曾国藩的战略思想中是一以贯之的。
他称赞萧启江道:“阁下一军,向以‘坚稳’二字著名。”咸丰十年(1860)正月,当湘军正在迅速进军时,他写信给胡林翼说:“十一日全军获胜后,罗溪河实已无虞。山内一军,其妙无穷;脑后一针,百病皆除。但此后仍当以‘稳’字为主,不可过求速效。”
曾国藩用兵最反对过速。因为太快则欠考虑,一有失误,就可能招致惨败。他从僧格林沁试图速战攻打捻军的失败中吸取教训,以“缓”字为主,绝不轻进。同治七年(1868)八月,他在给部下的批文中说:仰速即坚筑营垒,挖壕订桩,以待贼来扑我,我乃缓缓起而应之。断不宜出击贼。一面多办米粮,以备缓急。此外,曾国藩还以“无欲速、无见小利”告诫部下,作为用兵、办事的秘诀。
在军事指挥上如此,在其他方面,曾国藩也是以“稳慎”当头。比如,在理财上,同治元年(1862)十一月,他给部下黄芳写了一封信,信中说:自来理财之法,未有无中生有者,虚空腾挪,岂能恃为不竭之府?浮光掠影,百弊丛生。兹欲截断众流,莫如脚踏实地,洁己奉公,乃正本清源之道……渐次整顿,不在过求速效。
在为官中,他更是以“缓”待变,从而给自己赢得了更大的空间。
“天京事变”后,由于洪秀全任人唯亲和充满猜忌,石达开与之决裂,率20万大军脱离了大本营,由安徽出发,进入广西、贵州,然后全军攻入四川。曾国藩自1858年重出后,一直主要与石达开作战。他派萧启江率5000军队尾随追击。咸丰九年(1859)年六月,咸丰谕令曾国藩率本部军马入川,防阻石达开,控制长江上游。曾国藩不愿入川,一则所部均为湘人,离土思归,战斗力必减,二则石达开仅为残部,即使顺利消灭,也非绝大功勋。但此时他好不容易得到重出机会,对皇帝的谕令更不能公开违抗。为此,他立即与其弟曾国荃商量。兄弟俩计议十余日,最后决定拒绝统兵西防。
六月十八日,曾国藩上奏说,眼下景德镇胜负未分,如果急急统兵西去,“是未保将危之四川,先弃甫定之江西”,又说石达开兵马号称20万,而他们所部湘军只有几万人,剿固不足,防也不够,孤军深入,恐于大局无补,此外曾国藩还列了一大堆理由。但没过几天,景德镇被湘军攻克,情况发生了变化。湖广总督官文此时上书朝廷,请求令曾国藩入川,统领四川大政,意即应任命曾国藩为四川总督。当时这一呼声很高。曾国藩此时还仅仅是侍郎,未有实衔,出任大省总督,他觉得不错。于是调张运兰沿江西上,驻于湖口。但不过数日,湖北巡抚胡林翼给曾国藩写了封密信,说清廷似乎无意任命他为总督,还要让他分出一部分兵来防守江西。曾国藩一听,心凉了半截,决定不再西去。他给胡林翼回信说:
朝廷不作十成语,仍有从缓酌量云云,应如何复奏,敬求卓裁,为我计画。传曰:“虽家事,听子而行。”况此因公事乎?
曾国藩在信中向胡求计。他一面令张运兰驻湖口不动,自己一面西行。八月二十三日,曾国藩到达武昌,面见胡林翼和官文商量,解铃还须系铃人,经过密议,官文又上书朝廷,请求留曾国藩一同保卫湖北、攻打安徽。经过这一番活动,朝廷果然同意,曾国藩也心安理得地留下了。后来朝廷派骆秉章入川,任四川总督,在大渡河围歼了石达开部。倘若曾国藩入川,功劳也不过如此。
曾国藩一生恪守“以缓济急,稳中求胜”这样的原则,使得他总能为自己赢得更多的主动,也让自己在面对时局的变化时心中有数、处变不惊。但是,“缓”是当缓则缓,而不是凡事一味地缓。我们常说“做事情要分清轻重缓急”,朱熹说“天下之事,有急缓之势,朝廷之政,有急缓之宜。当缓而急,则繁细苛察,无以存大体,而朝廷之气,为之不舒;当急而缓,则怠惰废弛,无以赴事几,而天下之事,日入于坏。”缓急之间,不可不慎。当急处自应急,而当缓处不缓,其害处也不可估量。也就是说,急事、重要的事当然应该抓紧时间去办,但是动作要急,心思不能急、头脑不能急,不但不能急,还要比平常更冷静、更加考虑周详。
中国人为人处事讲求中庸,但很多人并不真正懂“中庸”。中庸不是和稀泥、装糊涂、软弱无能,而是刚柔相济,不走极端,其精髓是“度”。曾国藩深得中庸哲学的精髓。在他的身上,无论进退、做事、为人,总能善藏善露、不偏不倚、拿捏得当,从而在官场不断晋升,最后位极人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