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够在平常就时时处处告诫、警惕自己,就不会有失足落败的时候,也不会授人以柄,更不会自掘陷阱。
古时读书人“学而优则仕”既是一个传统,也是读书人最大的目标。但凡做了官的人,都想一升再升、青云直上,拥有一个好的结局。只不过,官场历来多凶险,少有能善始善终者,真所谓“侯门一入深似海”啊!但曾国藩在混沌的时局中却做到了善始善终,不仅做到了,而且做得非常好,所以才会被后人称为圣人、完人。那么,曾国藩是怎么做到的呢?
曾国藩所处的时代是一个内忧外患、腐朽黑暗的时代,是中国历史上最为不堪的时代,这样的时代人人自危,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也正是在这样的时局中,曾国藩保持了足够的警惕性,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做官之人,终身涉危蹈险,如履薄冰,故不能不自省、察人。”而他的如履薄冰,也正像悬在他头上的一口长鸣警钟,时刻提醒着他,使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曾国藩说,身居高位的规律,大约有三端:一是不参与,就像是于自己没有丝毫的交涉;二是没有结局,古人所说的“一天比一天谨慎,惟恐高位不长久”,身居高位、行走危险之地,而能够善终的人太少了;三是不胜任,《周易》上说:“鼎折断足,鼎中的食物便倾倒出来,这种情形很可怕。”说的就是不胜其任。方苞说汉文帝做皇帝,时时谦让,好像有不能居其位的意思,这难道不是他在不胜任这方面有体会吗?孟子说周公看到有与自己意见不合的人时,便会仰天思虑事情的原委,看看是不是错在自己,这难道不是在惟恐没有结局的道理上有体会吗?越走向高位,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惨败的结局就越多。因为“高处不胜寒”啊!因此,每升迁一次,就要以十倍于从前的谨慎来处理各种事务,才能保全自己,善始善终。
曾国藩详细阐发说:国君把生杀予夺之权授给了督抚将帅,如东家把银钱货物授给了店中众位伙计。如果保举太滥,对国君的名器不甚爱惜,就好比是低价出售或者浪费财物,是对东家的货财不甚爱惜的表现。介之推说:“偷人家的钱财,还会被说成是盗,更何况是贪天之功而说成是自己的力量呢。”曾国藩引申说:“偷人家钱财,还会被说成是盗,更何况是借国君之名器去获取私利呢!”
曾国藩认为利用职权牟取私利,就是违背了不干预之道,是注定要自食恶果的。一事想贪,则可能事事想贪;一时想贪,则可能时时想贪。在这个方面,应视手中的权势于虚无,才会少生无妄之想。
曾国藩涉世很深,谨慎异常。他曾经这样说:“做官的人,比一般人办事方便得多,做大官的人,往往他想都没有想到,就已有人帮他把事办好了;不仅他自己是这样,就是他的家人往往也是一言九鼎,颐指气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限风光尽被占,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以位高权重的人,就不能不对自己的行为特别小心,包括对自己家人的言语也当格外谨慎。”
一旦有人找他解决问题,他就会遵从祖父的做法:“银钱则量力相助,办事则竭力经营。”这是一种很智慧、很圆融也不失体面的做法。他希望家人都这么做,但有一条是不得违背的,那就是家人莫干预公事。
早在道光年间,曾国藩就嘱咐家人,千万不能到衙门里说公事。闯入衙门,一方面有失乡绅的气度,一方面也会使曾国藩蒙受羞辱。同时,还会使地方长官难堪,甚至会被地方长官鄙薄。所以他多次嘱咐家人,即使自家有事,情愿吃亏,也千万不可与他人寻衅争讼,以免被地方长官怀疑为仗势欺人。
曾国藩任两江总督时,权势更大了,但他也更加谨慎了。他在给弟弟曾国荃的一封信中写道:“捐务公事,我的意思是老弟绝不多说一句话为妙。大凡人官运极盛的时候,他们的子弟经手去办公务也是格外顺手,一唱百和,一和百应。然而闲言碎语也由此而起,怨恨诽谤也由此而生。所以我们兄弟应在极盛之时预先设想到衰落之时,在盛时百事平顺之际预先考虑到衰时百事拂逆之际。弟弟你以后到长沙、去衡州、回湘乡应把不干预公务作为第一重要的原则。这是为兄我阅历极深之言,望弟千万铭记在心。”
至于不终、不胜,曾国藩则更深有体会,他说:“陆游说能长寿就像得到富贵一样,开始我不知道他的意思,就挤进老年人的行列中了。我近来混了个虚浮的名誉,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就得到了这个美好的声名了。古代的人获得大的名声的时候正是艰苦卓绝的时候,通常不能顺利地度过晚年!想到这些不禁害怕。想要准备写奏折把这些权利辞掉,不要再管辖这四省吧,害怕背上不胜其任、以小人居君子的罪名。”
正因为如此,曾国藩虽身居高位,也时时犹履薄冰,终至大功告成。
在很多时候,我们准备得再周密都会有疏漏,都会有意外事件的发生来打乱我们的计划,正所谓“计划没有变化快”。这个时候,我们最需要谨慎的态度,才不至于乱了阵脚。其实,如果能够在平常就时时处处告诫、警惕自己,就不会有失足落败的时候,也不会授人以柄,更不会自掘陷阱。
长存敬畏之心,才是惜福之道
只有长存敬畏之心,才能使自己的言行举止有所规约,才能使自己的心灵得到净化、人格得到完善,才能保证自己的理想之火生生不息。
我们常说“无知者无畏”,这不是勇气,而是一种傻气。况且,一个人是不可能靠“无知”来成事的。人是要有敬畏之心的,如果什么事都抱持“老子天下第一”的态度,总是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就可能会放纵自己,为所欲为,以致犯错误、栽跟头。
柳宗元说过:“君子之惧,惧乎未始。”意思是说,君子如果有恐惧,应该恐惧在灾祸发生之前。一个人犯错误,往往是从一些细小之事开始的,有第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有沾小好处就可能贪大便宜,缺口一旦打开,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因此,敬畏之心,贵在初始。如果人们从一开始就养成了良好的习惯,那就不会深陷错误的泥潭,也就避免了很多的坎坷。
当然,敬畏之心不是胆小、怯懦,不是妄自菲薄、奴颜婢膝,更不是缺乏自信,而是一种尊重和珍惜,一种对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的尊重,是一种对淡泊、人生况味的追求和珍惜。敬畏还是一种对人生的透彻领悟,对生命的倍加呵护;一种对客观世界和人类本性的真切认知。
儒家有“畏天命”、“畏圣人”、“敬其在己者”等敬天爱人的观念,道家曾通过“道法自然”来强调对自然规律及人与自然相和谐的敬畏。儒道两家都是基于强烈的历史使命感和社会责任感来谈论敬畏的。只有具备鲜明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才能时时事事都“上对得起先人,下对得起子孙”。
曾国藩的成就是一般人无可比拟的,其敬畏心也是值得后人效仿和学习的。因为他深知,在浩渺的宇宙万物面前,人其实是无比渺小的。
他曾说:“细想古往今来,亿万年无有终期,人们生活在其间,数十年只是须臾瞬息。大地数万里,不能穷极,人在其中休息游玩,白天犹如一间房子,夜晚好比一张卧榻。古人的书籍,近人的著述,浩如烟海,人的一生所能读的不过九牛一毛。事情复杂多样,可以获得美名的道路也有千万条,人们一生中力所能及之事,不过如沧海一粟。知道上天悠悠无穷,人的生命无比短暂,那么遇到忧患和非常不顺心的事,应当稍稍忍耐以待其自消;知道大地的广阔,而自己在大地上的位置却非常之小,那么遇到名利的事情,就会主动避让三分,恬淡处之。知道古往今来的著述无穷无尽,而自己的见识非常浅薄,那么就不会再以一己之见而自喜,应当择善而从,并以谦虚的美德而保持它。知道事情复杂多样,而自己所办的事情非常少,那么就不敢以功名自夸,应思考推举贤才而一起去完成大的功业。”
正是这样的一个曾国藩,才会在官场如履薄冰,做人方面谨言慎行,做事上坚忍内省,处世上圆融有道,交友用人上明察秋毫,在进退上拿捏有度。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做,才能保持冷静、客观的头脑,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能不断看到自身的不足并加以改正,才能永远保持提升的劲头,更上一层楼。
曾国藩也用敬畏之心对待身边的一切,并且用其来约束自己的言行,教导身边的人。曾国藩曾说自己有三畏:畏天命、畏人言、畏君父。尤其是在顺利的时候,更不能忘乎所以。道光二十五年(1845)五月,曾国藩升了官,他在给弟弟的家书中,表示不但不敢高兴,反而感到战战兢兢。他说:“这次升官,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日夜诚惶诚恐,自我反省,实在是无德足以承受。你们远隔数千里之外,一定要匡正我的过失,时时寄信来指出我的不足,务必使累世积累下的阴德不要自我这里堕落。这样才可以持盈保泰,不会马上颠覆。你们如果能常常指出我的缺点,就是我的良师益友了。弟弟们也应当长存敬畏之心,不要以为家里有人做官,于是就敢欺负别人;不要以为自己有点学问,于是就敢于恃才傲物。长存敬畏之心,才是惜福之道。”
官场是个名利场,权力是把双刃剑。曾国藩知道,自己权力越大就越容易招致别人的嫉妒,这时候自己越要小心谨慎,不授人以柄。同治元年(1862)六月,已经升任两江总督的曾国藩写信给曾国荃,表达了自己升官之后的惶惶之情:“我侥幸居于高位,又有一点虚名,时时刻刻都有摔下来的忧虑。我观察古今人物,像有我这种名位权势的,能善终的很少,我很担心在全盛的时候,无法使弟弟们有所长进,我摔下来的时候,却要连累弟弟们。只有趁还没有事情时经常以危词苦语互相劝诫,才差不多免于大祸吧。”
曾国藩的敬畏让人看到了他的洁身自律、清醒的头脑、谦虚的态度、谨慎的作风、强烈的危机意识。有这样的敬畏之心,一个人就能戒骄戒躁,永远把自己放在学习者的位置上,永远保持实习生的态度,这样就能有所顾忌,有所遵守,有所为而有所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