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流行介绍对象,我在工厂上班,一般都由师父包办婚姻。师父把我介绍给女方时都爱说:小王喜欢文学。那时候喜欢文学可了不得,相当于现在追求时尚,在那些工人姐妹眼里,我即使算不上灵魂的工程师,也算是个心灵的泥瓦匠。
对象一般被我培养得都跟着喜欢文学,就像现在的一些时髦男作家,在跟女朋友分手之前,抢先把她们缔造成有文学写作倾向的女叛逆,就像巴罗什抢在范德萨出击之前,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脚法挑射入网。然后他们撒手不管,任凭这些女叛逆在无辜无助中上路,任凭她们在前作家男友的阴影中把自己的身影变成无人认领的倩影。
其实在二十多年前,你只要说一句“啊!人生……”,人家姑娘基本上就把你当一诗人,更不用说你再玩朦胧诗了,那你几乎就是大师了。当时,我的一句特骇的话曾打动过某个对象,我说:就让我们相约在花后月上吧。对象说:应该叫花前月下。我说:花前那得多暴露呀,月下显得多老土呀,咱至少得千里共婵娟吧?就算千里共不了婵娟,那也千里共一宿吧?对象说: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谁让你有文化的,谁让你搞文学呢。我心想:那我还真得搞文学了,不搞文学怎么搞对象?
当时要想通过搞文学达到搞对象的目的,基本上得把女方控制在“四大名著”的范围,而能把我们这一代的青春搞得比较沸腾的“四大名著”是—卢新华的《伤痕》、刘心武的《班主任》、北岛的《回答》、舒婷的《致橡树》。
八十年代一个夏日黄昏,在暮色掩映的东单书报亭,一位秀外慧中的女孩说:师傅,给我拿本儿《报告文学》。我紧接她的话音儿:师傅,给我拿本儿《诗刊》。女孩又说:再给我拿本儿《新观察》。我接着:再给我拿本儿《星星诗刊》。女孩看了我一眼:我还要本儿《新华文摘》。我也看了她一眼:我还要本儿《诗选刊》。女孩突然问我:你怎么跟诗干上了?我说:我就跟诗干上了。女孩问:你写诗吗?我说:写。女孩说:我也写。我说:那咱找个地方聊聊。女孩说:好啊,我就想找个人聊聊,我也不知道写的是不是诗,都想改写散文了。
终于,我没经过师傅介绍,自己认识搞了一回对象,是比介绍的有感觉。
戴川邦背着媳妇回家,感觉是在背着一个情人回家。每次林商喝高了,他都有媳妇突然变情人的错觉。
林商仰倒在床上,半晕半骇:老公,是你送我回来的吗?戴川邦:是。林商:老公你真是我的老公。戴川邦:我不是你的老公,还是谁的老公?林商:我渴,我要喝一大杯橙汁。
戴川邦给林商倒了一大杯橙汁,林商一口气喝光:老公,我感到你外面有人。戴川邦:是有人。林商一下兴奋了:是谁?告我,我好感兴趣耶!戴川邦:我外头人多着呢,一大帮朋友。林商:讨厌,不许侮辱我的智慧。戴川邦:就你那点儿破智慧,还用侮辱么?
林商靠在戴川邦身上,二百五劲儿犯了:侮辱不侮辱都成,在老公面前,我就没智慧弱智脑残缺心眼又怎么了?快告我,你外头的人是不是庄鸿雁?戴川邦:你打电话问她呀?林商:我不打,我要你告我。戴川邦:好吧,不是她。林商:那是谁?戴川邦:谁他妈都不是!林商:肯定有一个是。戴川邦:就是你,成了吧,媳妇兼情儿。
林商又倒在床上:我崩溃了,老公,给我脱衣服。戴川邦:自己脱。林商:不嘛,我要你给我脱。戴川邦:女人要学会自己脱衣服。林商叹了口气:这话多像是对一个情人说的。
林商很快把衣服脱光:老公,我美吗?戴川邦:一般女人脱光了,都美。林商在哀鸣:求求你,说句人话好么?让我对自己有信心。戴川邦:成,媳妇真美。林商扑到戴川邦怀里:傻骗子,我就爱听你的谎言。
温妙可没跟庄鸿雁去她家,而是让她一起去自己的家。温妙可:你家跟猪窝似的,还好意思让我去?庄鸿雁:那好吧,就去你那个冰清玉洁的家,舒服睡一觉。
温妙可两室一厅三卫的小窝,厅大卧室小卫生间多。睡觉有张床就行了,人不可能在床上呆一天吧?所以,卧室要小,有个睡眠的空间就得。厨房也不用太大,你又不是天天吃西餐,能做饭炒菜煮方便面就行了。关键是,客厅一定要大,因为局部还兼餐厅,主要是人活动的区域基本在客厅。
温妙可的客厅够大,餐厅与客厅通着,客厅的一部分还挑空,显得厅大无比,从客厅这头到那头,貌似还得打辆摩的。温妙可将复式楼上的一间卧室,改成桑拿湿蒸房,所以算起来有三个卫生间,又将楼下的一间书房并到客厅里,使客厅空间更显得宽阔舒展。
庄鸿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要接着喝。温妙可:别喝了,乖。庄鸿雁:好吧,姐一叫我乖,我就不喝了。温妙可给庄鸿雁倒了杯柚子汁:来,喝点儿西柚,解酒。庄鸿雁一口喝光:我姐真好。温妙可:为一男的不值得,何况是你以前的男的,现在有家的男的。庄鸿雁:那为什么值得?温妙可:为什么都不值得。
庄鸿雁:我听姐的,我想蒸桑拿。温妙可:刚喝完烈酒不能蒸桑拿,会导致人体内的葡萄糖分被蒸发掉,血糖浓度大幅下降,容易休克。庄鸿雁:妈呀,这么危险?温妙可:就是这么危险,还是先喝点儿茶,缓缓再蒸。
庄鸿雁诡异一笑:那你得跟我一起蒸。温妙可:为啥?庄鸿雁:你不让我想男的,还不让我想女的?温妙可:妈的,你这个不是人的疯子!庄鸿雁:姐,我是人,而且人味十足。
后海信仰贝司民谣酒吧,一个简易的弹唱舞台,老嗨率领“信仰贝司”乐队登台,介绍成员:这位是吉他弦儿三,这位是键盘二踹,我是主唱兼贝司老嗨。现在给我的朋友献上一首《让我们返回世俗》,由早年的圆明园诗人大仙写的歌词—
让我们返回世俗,拉开架势,准备喝酒/让我们辞退白天,迎战夜晚,了却恩仇/这个时代的痛苦,已被茫然贯透/这些盲目的自由,已在网络玩够/让我们离开人群,回到自然,燃起篝火/让我们痛恨成年,向往童年,唱起儿歌/这种人生的状态,没有任何激情/如此力量的虚脱,生命只剩空壳/接受世俗,眼前铺开糜烂的道路/情感在出轨之处,一片虚无/对爱人背弃的宽恕,如同容忍真理的失误/那打击,来得像绚丽的日出/情人在另一个情人背后潜伏/今夜我和你的忠贞夜不归宿。
老嗨的歌声结束,范世纲带头鼓掌:嗷,好耶!老嗨说:你要说好耶,那我就欧克。今儿我请大家喝酒,来瓶“蓝天伏特加”。范世纲:哥们儿,你这真有蓝天。老嗨:真有。范世纲:那就skyy。老嗨:必须skyy!
弦三儿上了一瓶skyy伏特加,老嗨给各位倒酒:范哥,还加冰么?范世纲:不加,加冰多俗呀?老嗨:好,那咱就直给。老嗨给每个杯子倒完酒:我是开酒吧的,我倒的酒都是一盎司。
老嗨喊了一声:把盎司(ounce)给我拿来。弦儿三:我拿我拿。盎司杯在老嗨手中,老嗨拿起徐船梅的伏特加:你这是一盎司伏特加,正好倒满我的盎司杯,你来倒。徐船梅拿过杯:倒外面怎么办?老嗨:手稳住,慢慢倒,没人催你。
徐船梅缓缓往老嗨的盎司杯中倒酒,果然是一盎司,全场喝彩。老嗨:我的眼,是衡量酒杯的一杆秤。范世纲:牛逼!我的眼,是衡量女人的一杆秤。老嗨:我草,那你比我牛。范总,我范哥,今儿给大家浪一首诗呗。范世纲:没问题,我给大家来一个古典诗词串串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