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十二分,李徵仪刚关上“春”的店门,正像往常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最近的单车停靠点在南面的“芥子街”地铁站附近,从中央广场路过在所难免。
“可为什么我们非得走上这个天桥不可?”普蕾雅不解地打量着周围的风景。
毕竟事情就发生在今天凌晨,可谓记忆犹新。
明明仅隔了一天不到,那座以规模著称的“千禧钟”看上去便渺小了许多。
罪魁祸首自然是那轮覆盖全岛的天穹巨钟。
有它在,想必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有人对这地标建筑肃然起敬。
“早上没在这里喝到可乐,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只见李徵仪坐在天桥的长椅上,焦躁不安地抖起自己的双腿。那专注过头的脸色着实有些吓人。毕竟除了品尝可乐,他几乎没有别的兴趣爱好。
“还不走吗?那个哥特豆丁女?”他瞥了一眼已经在贩卖机跟前驻足了十来分钟的LO裙女,默默地在心中为对方的身高起了个合适的称呼。
“那到别的地方买不就好了?为什么非得...”
“你懂个毛线!从哪里跌倒,就得从哪里爬起来。总之,在这台贩卖机吐出我的可乐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普蕾雅用右手撑起自己的脸颊,侧躺在空中。俯视着被碳酸饮料夺去理智的可悲人类。
“那玩意真有那么好喝来着?”
她回忆起那段沮丧的家里蹲时期,那时的可乐都还是新鲜玩意。在那个娱乐生活极度匮乏的年代,恐怕连迪○尼都还没崭露头角。
“再怎么说也不对劲啊,怎么会有人能待在贩卖机前那么久?”越想越焦躁的李徵仪索性站起来,绕到那女孩身后观察她的操作。
“这...这是在干什么?”
眼前的景象可吓了他一跳,连带着普蕾雅也被这动静吸引过来。
只见那哥特女紧闭着双眼,把头抵在购物屏上。看上仿佛睡着了一般,可双手却一刻不停地操纵着手机。
虽然不似普蕾雅那么妩媚,但她的脸蛋也算得上可爱。
“有些地方好像比普蕾雅还顶。”李徵仪的视线陡然往下飘忽了三十厘米,驻停了有一会。
洁白的外套下掩着一身紫堇色的哥特风Lo裙,倒是和她的小不点身材相得益彰。
淡灰色的侧马尾随意地搭在肩膀上,而蕾丝头箍的右侧装饰着一对长得夸张的蝴蝶翅膀。
“不会吧,这个天桥莫非有聚集梦游者的说法?”李徵仪摇了摇头,旋即否定了自己低下的想象力。
不对,哪有一边打字一边梦游的人?
难道说是异能者吗?可就算代入这个解释,也没法理解为什么她要一个人在自动售卖机前站这么久。
“过来一下,看看她写的是什么。”
普蕾雅驾驭着李徵仪的右手,角度刁钻地绕到女孩胸前的手机。将其一把夺过。
“喂,等等,这也太突然了吧。我们可是在侵犯...”
不等他说完,普蕾雅立马用李徵仪自己的手掐住他的嘴,将他的脑袋拉近那只妆点了诸多水晶片的智能手机。
“快,快把手机还我!愚蠢的人类!”
映入眼帘的是聊天群里飞速上升的蓝色气泡,消息的结尾还附带了一个意味不明的颜表情。
她没接触手机是怎么发送信息的?自己正牢牢地握着手机,不可能有人能打出这段文字。
这家伙的确是一名异能者,这是当前境地的唯一解释。
“哇,只有一个人的群...怎么说呢,我感到挺抱歉的。”最上方那个狂拽得不行的群名称旁,群人数居然冷清地列着数字1。
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李徵仪立刻心生怜悯地归还手机。
通常情况下,血族们不擅长使用人类的器具和科技,无论是原理还是使用方法都是一知半解。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在智力上不如人类,而只是其对人类发明的东西不屑一顾罢了。
“也就是说在只有一个人的群里刷屏到99吗..怎么说呢,连我也有点同情了。”
但例外还是有的。
目睹弥厦市从小渔村变为了一个超级都市,隐居如此之久的普蕾雅当然熟知各类电子设备。
她甚至保管了一个列宁格勒时期的辉光管,可惜那位失事的飞行员没能成功回到他的祖国。
“少,少失礼了!拜服吧人类,吾乃洞悉一切,观测这个世界命运走向的魔女,可谓叶奈大人是也!”
眨眼间,屏幕上便出现了这段中二病全开的文字。
这深深触动了李徵仪内心的某处黑历史,使他不忍直视地撇过头去。
“这就是人类所特有的心理表征吗?我快不行了,令人愉悦到连嘲弄的心情都没有了。嘻...哈哈哈。”
普蕾雅在窃笑得越来越放肆的同时,也不忘将目光转向另一旁如芒在背的李徵仪。
即便李徵仪早就和那些糟糕的黑历史彻底分道扬镳,既尴尬又羞耻的记忆还是不自觉地涌出。
“吾...吾可是货真价实的魔女哦。待到吾真正的力量解封之时,一切森罗万象都逃不脱吾的...”
“可怜的孩子。”
在叶奈还在拼命对着手机拼字解释时,李徵仪早已轻车熟路地从售卖机中取出了两瓶可乐,并自顾自地在长椅上畅饮。
“吾遵循约定而前来此地,却无人可理解吾之力量。”
“翻译一下?”
还在空中观摩叶奈举止的普蕾雅直接把整段话复述了一遍,蛮横地灌入了李徵仪的脑海。
面对普蕾雅的要求,李徵仪还在垂死挣扎:“怎么,你指望我能听懂她在说什么吗?”
他正打算把另一瓶可乐递给普蕾雅,这才想起对方没有实体。
“那我只能反其道而行之了,比方说...”
只见她潇洒地甩开自己的披风,用单手半遮住脸,不屑地冷笑道:“呵,擅用他人来局限自身的可能性吗?无聊,何其愚蠢...”
“对不起是我错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一想到自己初中时的黑历史被暴露在这种女人面前,李徵仪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哭了。”亏自己还好心多买了一瓶可乐。
李徵仪捧着可乐,佯装出一副备受打击,潸然泪下的模样。
“明明没有,要说明就快点。”
“大概是“晚上太无聊,想出门玩又苦于没有朋友。”的意思吧。”由于自己也曾深陷中二病晚期,想要理解叶奈的思维并不困难。
“就这?这也太矫情了吧,一个人出门有什么不好?”普蕾雅不解地歪头。
李徵仪别开视线,选择不去看普蕾雅那满是求知欲的表情:“那是你,可别小看了人类的群居性啊。”
尽管就这么坐在长椅上,一脸轻松地喝完可乐也不错。但李徵仪可不打算在此地耗下去了。
既然可乐买到手了,那就赶紧回家吧。说实话,这一天下来除了白天睡了三四个小时左右,身体根本没好好休息过。再加上他还额外负担了普蕾雅的思想,这也为李徵仪带来了不小的精神压力。
不知怎的。从看清那轮月亮之后,自己一直头痛欲裂。
更关键的是,李徵仪总觉得再待下去恐怕又会有什么事件发生。店长不也说过吗?芥子街附近闹出了见血的事件。
而他的直觉总是惊人地准确,准得就好像能在拆弹的最后一刻碰巧剪断正确的红线一样。
李徵仪缓缓地起身,正打算离开。一声诡异的叫唤却不远处传来,他居然分辨不出这声音是由人之口发出,抑或只是单纯的兽啼。
应当更早发现事情的端倪,李徵仪这才发觉这种违和感出自哪里。
明明现在才晚上十点,繁华如不夜城的芥子商业街竟然没有其他市民的踪迹。就仿佛人群有意地避开了这片区域。
月亮被厚厚的云翳遮蔽,无力地漏下几缕残光,映向芥子街广场的“千禧钟”。
难以理解,这世间怎能容许那种怪物诞生。
细长的肢体刺入那古旧的坚岩,只见它攀上了钟顶,扯开嗓子吐露那些该被诅咒的音节。
待到风起云散,一抹银辉将其完全笼罩。李徵仪他们才得以窥见其冰山一角:茨密希家族那对人类的深深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