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看到花满楼与白云飞突然一起出现后,好像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了恍然之色。
“城主,你不该来。”白云生在叶孤城对面停了下来。
叶孤城点点头,“你是说我在越俎代庖了?”
白云生道:“不,我知道你只是想亲自见识我那一刀。”
叶孤城寒星般的眸子一闪:“你现在就要出刀。”
白云生摇摇头,“现在不是时候,不过你应该清楚,我那一刀本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叶孤城眼中神光黯淡了下来,似乎有些失望,“不错,你现在心中刀势未曾养得圆满,不会、也不应该轻出,至少不应该为了木道人而出。”
白云生笑了,“城主放心,明年月圆之夜,你一定会亲眼见到并体会到那一刀的。”
叶孤城冷冷的道:“很好!我等着你……”
话到此时已经到了尽头,叶孤城转身飘然而去……
陆小凤望着叶孤城离开的背影,压下了心中的疲惫,勉强振奋了精神,问道:“你们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花满楼在一旁解释道:“你消失了这么多天,可能还不清楚,白云生已经约战叶孤城,时间就在明年八月十五。”
“什么?”陆小凤失声。或许他已经明白叶孤城为什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心下叹息一声,经历了这么多的生生死死,陆小凤着实不希望身边再有人流血了。他看向了白云生,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有挤出来。
白云生若是能够听他劝,还是白云生吗?
而且一日踏入江湖,就永远是江湖人,白云生与叶孤城的决战,关系着二人的名声、地位,还有他们自身的道。又有谁会甘心情愿放弃这一切?
花满楼了解陆小凤的心思,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心下叹息,现在,白云生与叶孤城的决战,已经不仅仅是两人的事情了,江湖上早就为两人的决战开出了一桩桩庞大的赌局,一些大人物将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
这一战已经势在必行,不可避免!
白云生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道:“木道人已经死了?”
“死了?”陆小凤想起了自戮的叶雪,心都快碎了。
“你觉着自己败了?”
“不是吗?”
“呵呵……陆小凤,你的心已经乱了。”
“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木道人的女儿为什么会那么巧出现在武当山上?”白云生正色道。
陆小凤吃了一惊,经过白云生这么一提醒,陆小凤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武当派掌门人的继位大典何等重要,为了防止有人来捣乱破坏,观中的防备只怕比皇宫大内还要森严,叶雪的武功虽然不错,却还不至于能够无声无息的穿过各种岗哨,潜伏在观门外。
“你是说有人故意放她进去的?”陆小凤道。
“是与不是,你是当事人之一,自己应该最清楚才是。”白云生笑道。
陆小凤追问道:“那人是谁?”
他本来没有期望白云生能够给他答案,可白云生却偏偏给了他真相。
“之前请你出手调查幽灵山庄的那个人是谁?”
“前掌门石雁,难道是他?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陆小凤先是一怔,又很快的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叶雪之所以能够上山潜伏下来,是石雁临死前的布置?”
陆小凤眼睛亮了,他越想越觉着有道理。旁边的花满楼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或许只有石雁!
毕竟除了他之外,武当派中能够有机会、有动机、又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很少。虽然木道人在登位之前已经将忠于石雁的人清扫了一遍,可谁又能保证木道人全部将那些人绞杀干净了?
咦……不对!就算是石雁临终安排了叶雪顺利的潜入武当山,又怎么保证叶雪能够杀了木道人?
陆小凤刚刚想到此节,瞬间就醒悟了过来,或许石雁一开始就没指望叶雪能够杀了木道人。
他只需要保证叶雪能够在登位大典的时候,于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在众人面前,接下来事情不论朝哪个方向发展,结果都会对木道人不利。
木道人若是当众认下这个女儿,或许能够解除父女间的误会,但是他必将会身败名裂,要是下狠手杀了她,那就更妙了,还有什么比让仇人间父女相残更能令人感到复仇的快感。
又或许他可以暂时将叶雪制住,然后再找个无人的地方解释清楚,但是鸿泥雪爪,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只要叶雪在众人眼前出现,当中或许会产生无数个可能,而木道人的选择却不多,而且每一个选择对木道人来说都是一种为难……
想明白了这一切,陆小凤轻轻地透了一口气,心中一时间更是疲惫。
木道人心思狡诈,而石雁却同样是老谋深算。
想来若不是石雁身患不治之症,突然暴毙的话,木道人未必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
唯一可惜的就是那些个被两人当作棋子的人了。
身为其中一个重要棋子的陆小凤心寒之余,充满了感慨……
“你明白了?”
白云生见陆小凤脸色数变,不禁轻轻地问了一句。
“是有了一些猜测。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会对这一切了解的那么清楚?”陆小凤问道。
白云生神秘的笑了笑:“你以为石雁就找了你一个人吗?”
“他还找了谁?是你!”陆小凤一日数惊后,以为接下来无论再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他都不会感到惊讶了,可听到白云生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惊呼一声。
“白云生,我记得你好像不太喜欢管别人的闲事?”陆小凤蹙眉问道。
“你以为这是别人的闲事?”花满楼突然插嘴道。
白云生瞥了花满楼一眼,心中叹息:花家毕竟是传承了数百年的武林世家,对于武林中的各种掌故轶事,确实要比陆小凤这种散人灵通的多了。
陆小凤定定的看着花满楼,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好像在等着花满楼解释。
“三少,可以吗?”
事关武当派与白家的渊源,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应该也算是一个大秘密了,出于礼貌,说出来之前,他总要询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
“你随意。”白云生淡淡地道。
“陆小凤,你知道梅真人在出家前的名字叫什么吗?”花满楼笑问道。
陆小凤摇摇头。凡是进了武当的真传弟子,就等于是破门出家,门中长辈会赐下一个道号,无论是派内还是派外,平常都会以道号相称。
很少有人会无聊的关心那人的俗家名字与身份。
当然了,要是有心人寻根究底的话,那人的俗家姓名未必查不出……
“梅真人未出家前,他姓白。”
“白?哪个白?”陆小凤呆呆地,好似变成了一只傻鸟。
“洛阳白。”花满楼看向了白云生。
“他是我的嫡亲大伯。”白云生平静的将梅道人的真实身份道了出来。
“原来你们还有这等渊源,怪不得石雁会去找你,而你又会答应了。”陆小凤道。
白云生摇头道:“你这么说对也不对,梅真人虽然是我的大伯,不过,在我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过世了,我跟石雁虽有些渊源,但是与他其实并没有多少交情,他就算是求到我头上,我也未必会答应他出手。”
“可你为什么又会答应下来?”陆小凤自嘲的笑道:“不会是因为我吧。”
他笑完后看向了白云生,白云生也笑了,“当然是因为你了。不过你却不必感激。”
“怎么说?”
“因为只要你陆小凤搀和的事情,都往往比较有趣。而我当时也有些无聊,所以既然是有趣的事情,当然要插上一手了。”
陆小凤苦笑,花满楼也是苦笑。
有趣这个理由放在此时还真是太不有趣了……
三人下了武当山,山下路边已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车夫是个带着斗笠的中年汉子。
白云生掀开了车帘,正要上车,突然,一道凉风从身旁吹过,下一秒,陆小凤已经先一步钻了进去。
马车里空间极大,好像一间小房子,足够装下十数人了,车里铺着厚厚的波斯毯,毯子上摆着几副精致的矮木墩,靠近窗户的位置立着个红木小柜子,里面放了一些吃食与美酒。
“老白!还是你会享受,出趟门都这么讲究。”陆小凤伸了个懒腰,从柜子里顺了一壶酒,在车内随便找了个地方靠好,猛灌了一口。
白云生见陆小凤毫不见外的做派,不禁无奈的摇摇头,对于陆小凤如此惫懒的一面,他好像已经习惯了。
“花七少,请?”
“叨扰了。”花满楼潇洒的一笑,迈步上了马车,身形灵动,认位其准,哪里像个瞎子。
白云生摇摇头,花满楼不愧为花满楼,也是最不像瞎子的瞎子。
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和这个人相处久了,大家总会不自觉的忘记他是一个看不见的人。
白云生如此,陆小凤也是这样。
他和陆小凤曾经为此讨论过,最后也没有找到真正的原因。
或许大家是因为受了花满楼的乐观心态所感染?又或是花满楼的心灵之眼太过明亮……
反正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可能也是永远都无法解开的一个谜团……
随着马车启动,缓缓地向前驶去,陆小凤又发现了一件怪事,道路并不平整,可马车行驶在路面上,车身的震动居然很小很小。
“老板的手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陆小凤叹息一声。
“你看得出?”白云生道。
陆小凤不屑的道:“别忘了,我和他是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世上又有谁能比我更了解他?”
“哈哈……你还生他的气啊,看来他确实把你得罪的不轻。”花满楼笑道。
“老板”是指做生意的人,其中包括富可敌国的商人,又或是路边卖炊饼的小贩,你都可以称他们为老板。
但是三人所说的“老板”并非是彼老板。
三人口中的“老板”是一个长着大脑袋的人,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更重要的他还是一个有福气的人,不光是财雄势大,生活美满,而且还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关于这一点,陆小凤就已十分的羡慕。有人不明白,那么一个漂亮的女人,为什么会看上那样一个不起眼的胖子。陆小凤却很明白。
陆小凤嘴上不说,可心里很清楚,他这一生佩服的人不多,胖子老板就是其中一个。
他叫做朱停,长了一对天下无双的妙手。
他的双手灵巧、细致、优美,能做出一切你想象不到的暗器、工具。
若是有一天,当你看到了一只会升空飞翔的小小铁皮鸟,或者是一件能用来内外两面穿的衣服,甚至是一只能自动洗碗筷的柜子,你可以惊讶,可以佩服,同样也必须知道,是谁赋予了这一切。
不错,当今之世只有朱停才能够拥有如此的奇思妙想,并且还能将它一一实现……
“何止是生气,我只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陆小凤瞪了花满楼一眼。
花满楼微笑:“你真是这么想的?”
“我还没有喝醉!”陆小凤嗓门突然变大了。
“呵呵……”白云生失笑,“希望你不是在口是心非。”
陆小凤见两人都是这样,心下泛起了嘀咕,瞪大了双眼道:“你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唉!”白云生叹了一口气,“本来我们有一个关于老板生死攸关的消息要告诉你,可你既然不想听,那就算了。”
“什么!”陆小凤着急了,挺身从毯子上蹦了起来,直接将厚厚的车顶撞了一个窟窿。
白云生手抚额头,叹道:“可怜我的马车!”
“废话少说,马上告诉我,老板他究竟惹了什么麻烦?”陆小凤着急道。
“你不是不想再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吗?”花满楼惊愕的反问道。
陆小凤突然不着急了,重新懒洋洋的躺了下去,他终于发觉,刚才实在是过于关心则乱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若朱停真遇到了生命危险,不说白云生,花满楼也绝不会有闲心在这里调侃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