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岩大笑,道:“很不凑巧,我家先生是个风流之人,擅长书画,屋里琳琅满目的画卷,画上是各色美人,你也是我家白先生画上之人,天狐一族的圣女,流白,不过画像上的你比你更美丽动人。”
流白眼神一凝,身影如烟气一般散去,四面八方如清铃一样的笑声,判断不了方向,雾气掩盖了她的身形,也遮住了徐岩一行人的视线,伸手不见五指。
流白疑惑道:“你家先生?”
.......
山巅之上,白衣公子饮茶大笑,道:“忘了,忘了,王府内还有大名鼎鼎三十六妖王之一的白泽,白泽是见过流白的,只想不曾想白泽竟画了流白的画像,果如传闻一样,白泽是一个风流的人。”
洪公公冷声道:“两只金丹大妖,你们倒是好大的胆量,书院离此不是太远了,一次性折上两头金丹大妖,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心疼。”
白衣公子拍拍胸口,道:“心疼的,心疼的吧,不过书院里的人不见得能赶过来,书院现在都火烧屁股了,哪里还有闲心去管你们的生死。”
洪公公心中一动,一拍石桌,猛然看向白衣公子。
“书院现在忙于邪教的入侵,上下的人马都用来抵御莲花教,没有人会来的,即使有人赶来,也是迟了。”白衣公子丝毫不忌讳地解释道。
石桌轰然炸裂,洪公公怒目一瞪,藏于袖中的手,蓦然挥洒出几十张黄澄澄地符篆,另一手一抽,一拂尘猛然打向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早有准备,一道墨绿色的吐息顿然萦绕石亭,腐蚀出绿色的雾气,胳膊磷甲覆盖,挡住了拂尘,也留下了赤红的痕迹。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飞出石亭,山巅之上瞬间夷为平地,石亭树木已然化成青烟。
山下,白雾中流白展露出白绒绒的狐狸尾巴,七条白尾摇晃,雾气愈发浓郁,就在这时,她抬头望向山巅,手中七彩之光洒向雾气中,点点彩光消失不见,融入雾气。
黄正一拍身后剑匣,一道剑光迅速撕扯开雾气,地上留下一道沟壑,撕开的雾气又悄然合在一起。
燕飞乙大吼道:“世子上车,我们冲出去。”
这时,徐岩耳中传来低喃声音,不仅仅是他,所有人的耳中都响起喃喃细语声,黄正腾空拉回车上,大声道:“所有人屏息,都是幻觉,冲!”
不见任何回响,护卫们眼神迷离,扈从仙师腾空飞出迷雾,然后又被一只芊芊细手,一巴掌扇回雾中,眼神也如护卫一样陷入迷离中。
四周相继传来落马的声音,护卫是战场战士,意志相对坚定,但这是一只金丹天狐的幻术,似乎没有抵御的力量,一个个陷入迷幻雾气中。
黄正把徐岩推进马车后,眼神也一样迷离起来,似悲似喜,口中呓语,也陷入了迷幻。
相反的是,徐岩进入车厢后,昏昏沉沉的大脑瞬间清醒,他感到诧异的同时,观察车厢,一颗夜明珠周围,雾气显现出点点彩色光芒,夜明珠自身散发出的光亮似乎与雾气里的七彩光芒对抗,一时竟不相上下。
徐岩暗自庆幸,抱住夜明珠,缩在车厢里,一行护卫都被拿下了,他一小小的炼气一境的修为,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一个妙曼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马车旁,轻轻掩嘴一笑,迈步走向车厢,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剑光转瞬划过雾气,一道道剑气接连不断地滑向流白,黄正眼神中的迷离之色早已全无,但他眼中同样没有摆脱幻觉的欣喜,眼神凝重。
流白弹指破开剑气,道:“剑修,难怪能挣脱幻境。”
一声大喝猛然响起,一杆银白长枪刺破空气,雾气涌动,一枪直刺流白头颅,但又被一指挡下,枪尖出现殷红的血迹。
燕飞乙和黄正相视一眼,燕飞乙大喝“兵!”声音震开雾气,他甩出一个枪花,用枪开道,追将过去,黄正掠空直上,剑气劈开雾气,一把飞剑袖口掠出,隐于雾气中。
两人都是身经百战之人,身陷幻境中,迅速做出了反应,两人不约而同地假装遭受幻境,一直等待一个出手的时机,流白现身的刹那间,两人锁定气机,悍然出手。
车厢里的徐岩感受到车厢震动,倒地的护卫重新手持长盾,长枪,重重敲击地面,大声呼和,“杀!杀!杀!”
肃杀的氛围让他们从迷离中,隐隐逼出神智,通过体内强烈的战意来抵抗幻意,满腔的战意无处发泄,只好一下一下地重击地面。
武夫兵士的心志与毅力远远强过扈从仙师,他们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坚毅的心志让他们一次次地活下来。扈从仙师都是山上宗门里的牒谱修士,哪里经受过战场的洗礼,也没有经历过野修的尔虞我诈,心智毅力也就不行。
燕飞乙后一人快速统领兵甲武夫,和那些苏醒过来的修士,大喝:“结阵!”
六面盾牌护立左右,其余武夫手持各种兵刃严密护住马车。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不明情况下,贸然逃跑是极为不明智的选择,没有人知道雾气外还有多少妖族。
徐岩紧紧怀抱夜明珠,瘫坐车厢内,不知所措,他没有经历过,也无从下手,仅凭他那点道行也插不上手,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外面护卫他安全的人。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第一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摆在他面前,他无能为力。
刚出生的他,或许还梦想改变,习惯了王府里的安逸生活,也就没有多大的动力了,但是这一次内心深处的无力,与恐惧将让他铭记这一刻。
燕飞乙挥舞长枪,冲出迷雾,长枪惊雷一般刺向流白,身上战甲银光流转,耀耀生辉。
流白冷笑,身后一尾重击长枪,又一尾横扫,燕飞乙身受一尾,宛若一只猛犸巨象撞击身上,银甲光芒流转,卸去了部分力量,但还是挡不住一尾的重击,身影倒飞而去。
一尾直直刺向迷雾,剑气和白光轰然对撞,雾气疯狂四散,又猛然汇聚于那一尾,雾气如漏斗裹挟飞剑,剑就在斗中,七彩的光煞旋转磨损消耗剑气。
黄正提起一把阔剑,剑气四散,云气陡然间搅碎,气势节节攀升,于最高处问剑,他出剑好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四散的剑气猛然收聚于长剑,一剑直下,流星一样划过天际,坠向大地。
流白终于稍稍正视,剑修杀力极大不是虚言,这一剑大有一剑破万法的气势,唯独可惜他的本命飞剑困于七彩琉璃砂中,否则这一剑的威力只会更大。
燕飞乙拄枪凝望,眼中有羡意,他插不上手,贸然插手只会影响到黄正的剑心,剑心不稳,这一剑的威力会一落千丈,他环顾周围,世子出行明里有人手护卫,暗里也有人手,可是到现在还是没有人出现,那就意味他们再也来不了了。
外面的动静也惊动了车厢里的徐岩,雾气全散去消失不见,他掀开帘子望去,看到了极为壮观的一幕,剑修问剑,天地变色。
就在这时,流白身后六尾尽出,六尾描绘出一张庞大的山岳图,一尾即是一山,图中,一条长河跃出画卷,携奔流之势直上云霄。
河水汹涌,绵绵不绝,气机流转,金丹远不是洞府境能比,剑气杀力虽大,但是也无法与长河僵持,长河里的妖气流转,自损一千伤敌八百。
黄正披头散发,喷出一口血,犹如梅花点点绽放,光华流转,又是一剑,他任由长河撞击自己身上,梅花像火一样燃烧,又像烛火,摇摇摆摆,随时都能熄灭的样子。
徐岩蓦然想起,黄正有一剑,名曰烛台,他被称为三台剑,也是因为他的三把飞剑,本命飞剑烛台,一剑称为草台,一剑称为茅台,听起来是那么好玩,好笑。
草台剑伪装能力很强,可以伪装自己的任何一把温养过的剑,黄正做山泽野修时,这把剑就立了很大的功劳,受困于一尾的剑就是草台剑。茅台剑是一把阔剑,徐王亲自赏赐的剑,杀力很大。
烛台剑,顾名思义,黑暗里微末的灯火,没有磅礴的气势,没有绚丽的光芒,它就如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很普通,又很耀眼。剑通人意,一把剑修的本命剑往往就是他自己,他的心是如何的,他的剑就是心。
一点随风飘荡的灯火,摇摇晃晃,没有流星一样的光彩,就那么平淡的飘落人间,宛如黑暗里的一点光明。
王府密档里有关黄正本命剑烛台的描述极少,这也是王府的规矩,烛台剑悟于王府,浮萍有根,火落烛台。
流白如临大敌,她的疑虑被打消了,一位剑修的本命剑的威力远不止于此,七彩琉璃砂里的只是一把灵剑,眼前的才是本命剑。
她顾不得留手了,这一剑没有办法躲避,这一剑是冲着她的心去的,躲不掉,七尾攒簇一起,她的眉心蔓延出红色的纹路。
天地间,红色的雷霆乍现,烛火落在七尾上,落在雷霆上,天地轰鸣,余波浩浩荡荡地横扫天地。
燕飞乙面色大惊,率领护卫挡在车前,但也于事无补。
夜明珠破碎,白茫茫的雾气消散,一团黑气钻出雾气,幻化一个人影,徐岩若醒着,一定会认出这个人影与前世那个江湖骗子一模一样。
人影打量了一二,又化成黑气钻入徐岩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