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继续说道:“那时正在夏季,窗户半开,雨点便趁隙而入,恰巧落在我脚边,一点一滴,顷刻便将我裤腿打湿。我摸黑过去想要关窗,却猛然间雷光一闪,照的外面一亮,转瞬又陷入黑暗。
“在那一瞬间,好像有妖魔向我扑来,从我眼前夺走光明。我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关好窗户。雷声、雨声还有别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房间更显得黑暗、幽静、沉寂,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
院长一边说,一边深沉地看着窗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吴道友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明知道这个剧情不知又是从哪本书中看来的,却也不好点破。忍了半天,寻空附和了两声,笑说:“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篇作文没写,先下去了。这故事太长,以后给我讲吧。”一面说,一面起身要走。
“你先回来。”院长连忙喊住他道,“等我把这一段讲完再走。”
“呃……,好吧,“吴道友扯着脸皮干笑一声,只得硬着头皮又回来坐下,心中着实后悔,不该来问。院长一直是个话痨,这一讲又不知讲到什么时候。
“刚才我讲哪了?”院长忽然问道。
“讲到下雨停电了。”吴道友连忙提醒,生怕他又想起别的故事来。
院长点头说道:“对,当时停电了,乌漆嘛黑的,我心想一定是电闸跳了,就摸黑下楼,想去配电室看看情况。
“哪知刚到楼下,便隐隐约约地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在那雨夜里飘飘荡荡,撩人心弦。”
说到这里,院长忽然向吴道友笑道:“也亏我胆儿大,要是别人早把你当小鬼儿,还去管你呢?”
“是,是。”吴道友配合着点了点头,又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循着声音,一直走到大门口,便在那里发现了你,当时你身上裹着一条薄毯,躺在一辆小婴儿车里,车上撑了一把黑伞。那伞很大,把那婴儿和那婴儿车都罩住了。那个孩子白白嫩嫩的,可爱极了,你猜猜,他是谁?”
吴道友明知说的是自己,却故意笑问:“是我吗?”
院长拍手笑道:“对,对,就是你。那个时候呀,你长得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眉毛,活脱脱像个女孩儿。当时我们见了都以为是女孩儿,忙拿了裙子过来,谁知换的时候才发现不是。不过到底还是给你换上了,现在我还留着当时的照片。我拿来给你看看。”
“不看了,不看了。”吴道友哪还有这个耐心去看什么照片,忙说,“以后再看吧。后来呢,为什么给我取名‘道友’呢?”
“当时我开了门,把你抱了进来,向门外看时,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天上不断闪现的雷电和清冷空旷的街道以及雨点落地时碎开的水花。”院长偏头看向窗外,声音有些沉重,仿佛真有那么一个雨夜,一个孩子被抛弃在铁门之外。
“当时我就想,或许这孩子是哪位道友的孩子,他大概要渡劫飞升,不方便照顾你,所以不得已把你留在这里。”院长看着吴道友笑道,“我想等他在仙界打下一片天地后,必然要回来接你。所以给你取名‘道友’,就是要你记住自己的来历,日后有人来接时,你好和他相认。”
听了这话,吴道友没来由的一阵心烦,低着头,半晌方应了一声:“嗯,好。”
接着便是一阵沉默,两个人都不说话。吴道友只管低着头,觉得心里空空的,懒怠动弹。
院长看了看他,忽然笑道:“你要不喜欢这个名字,就改一个吧。”
“没事儿,不用改了。”吴道友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院长也不开口,两个人各有心事。过了一会,院长突然问道。“最近学习怎么样,都还好吗?”
“还好,比以前好点儿了。”吴道友微微点了点头,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又住了口。
院长慈祥的看着他道,”在学校里可得好好学,眼看越来越大了,你得多为以后想想。“
“嗯,好。“吴道友再次点了点头。
院长笑道:“也别想太多,日子还长着呢。对了,上次你说学校里的面条不好吃,今天你回来了,咱们就吃面条吧,你去告诉吴妈一声。”
“好。”吴道友答应了一声,出来告诉了管厨房的吴妈。正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忽然有人找他玩儿。
吴道友心里懒懒的,只说:“你们去吧,我不去了。”找了一张椅子,呆呆地坐着,看天上的晚霞、从前玩过的秋千、小时候和院长他们一起种下的树。
那树贴着墙种了一排,如今八九年过去,已经已经长大了,绿油油的。
吴道友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树,一会儿又看看秋千。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时候会想自己父母为什么把自己丢下呢,有时候又想他们长什么样子,以后会和他们相见吗。
至于院长说的父母来接自己的话,吴道友知道,那是院长在安慰自己罢了。不说他们不来,就是来了,自己也不会和他们相认的。
吴道友以前从没细想过父母的事,他一直把孤儿院当作自己的家。但今天院长的话,让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家并不在这里,这里也没有自己的父母,虽然他心中一直把院长视为父母。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现在他只想好好吃一碗面,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来,生活还是和从前一样。
晚饭的时候,吴妈做了一桌饭菜,还有满满一锅面条。
吴道友仿佛饿虎一般,一连吃了五大碗,直到胃先生向他抗议,说“再也吃不下了。”方才罢休。
饭后,三五个“道士”、八九名“真人”以及居士散人等共凑了一群,大家打牌聊天十分高兴。
第二天,又玩了一上午,吃过午饭,便回了学校。
从那以后,吴道友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