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宁,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魏修一袭墨衣,清朗的笑容,宛若星辰,眼角眉梢处,还残留着未来得及整理的风尘。
看到屋子里的赵圳,魏修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见过五皇兄。”
魏修恭敬的朝赵圳行了礼。按理,魏修贵为储君,赵圳只是未册封的皇子,他本不必行礼。
便是行礼,也理应是赵圳向他行礼。
但魏修言辞诚恳,也不知,他是否知晓赵圳装傻一事,举止恭顺谦让有礼,俨然是兄友弟恭的模样。
“前些时日,五皇兄大婚,景行未能前去道贺,还请五皇兄莫要责怪。”
赵圳一脸冷漠,既不回应,亦不装痴。
魏修倒也没有探究之意,将手里的木质簪子,熟练地插在我头上,也不问我是否喜欢,自顾自道。
“这簪子戴在你头上,果然好看。”
.....
“这是保平安的簪子,不许摘下来。”
....
魏修似是看不到赵圳阴沉的脸色,目光落在我身上,比往常都认真了几分。
“苍宁,我已经向父皇请旨了。”
“请什么旨?”
“请父皇将你许给我。”
“魏修,你脑子进水了?!”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父皇已经同意了,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九。”
魏修一脸坦然,我试图从他的眸子里找出戏谑,但那里面一片澄澈。
“她不是你该动的人。”
赵圳的声音,异常冷,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五皇兄,终于肯开口了?”
魏修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将我护在身后。
“众人费尽心思,都未能让五皇兄露出端倪。听到她的事,五皇兄就乱了阵脚。果然还是阿宁厉害。”
我惊愕地看着魏修,这家伙摆明了什么事情都心知肚明,他此刻逼赵圳卸掉伪装,不像是揭穿,反倒像是在试探,很耐人寻味。
“魏景行,除了她,我都可以不与你争。”
赵圳幽深的眸,很深沉,他话中的分量,让人分不清真假。
除了我,他都不争?
魏修轻笑出声,但眼中一片冷色。
“你的确是不与我争,你是要毁掉这里的一切。”
我震惊的目光,落在赵圳身上。
赵圳并不躲避。
“既然知道,就不该打她的主意。”
“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她有权利知道,她身边的人,都藏着什么样的心思。魏子容,你可有想过,当你挥军踏平临安城时,至她于什么样的境地?宁家村百余条命,她都想亲手抹了我脖子。你伏尸百万,蜉蝣千里,还想拉她一同下地狱吗?”
魏修字字铿锵,一个字一个字落在我心头。
我再愚钝,也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赵圳,他不是图皇权,不是谋权利。
他是要谋逆造反!
他隐忍深藏,是为了踏平这座皇城!
而我,差点成了他手中的利刃,帮着他继续蛰伏隐藏。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圳,多希望他能辩解,他能反驳。
但回应我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收手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等事情捅到父皇面前,北冥的十万精兵和南国残留的势力,你当真认为,能和大周养精蓄锐的百万强兵对抗?”
魏修盯着赵圳,并没有一个揭穿者的居高临下。
“传闻你自小身负异秉,能看见世间生死百态。我能不能踏平临安,你不清楚?”
赵圳气定神闲的吐露着骇人的言辞。
我心头一震。
这样的赵圳,很陌生,仿佛我不曾认识一般。
我从魏修铁青的脸上看到了,赵圳并非狂妄之语。
魏修一直都知道赵圳的图谋!
他为何不到周宣帝面前揭穿赵圳的阴谋?以赵圳目前的力量,还不足以与周宣帝抗衡,否则他也不会一直顶着痴傻的面貌,忍受各种折辱苟且。
“以暴制暴,搭上自己的一切,就为讨一个公道。你这样,和当年的他,又有何区别?”
魏修似是想要看穿赵圳那颗深藏的心思,紧紧地盯着赵圳的神色。他的语气中,更多的是不解。
“屠人国,夺人妻,伏尸百万血流成河,南疆河清洗了数月,都未能洗涮掉南国的冤魂。魏景行,他这样的人,沾满鲜血坐在高堂之上,就是一种侮辱。”
赵圳很平静,但他平静之下的怒意,便是强压着,我亦清楚的感受到了。
我隐隐察觉到,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
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该是多么惨烈的景象。
“达到目的的法子有很多,想让一个人消失的手段也有千种。南国已经成了历史洪流中的尘埃,你就算是毁掉了他费尽心思得到的这一切,又能改变什么?”
魏修眉目紧皱,他不希望他预见中的那种场面,真实的在他面前重演。
后面的话,魏修没有再继续说。
赵圳对他的戒备,他们之间的隔阂,不是三言两语能释然。
“魏景行,顾贵妃对你视如己出,你又为何要亲眼看着她,命丧阉人之手?”
赵圳冷笑。
“弑母之仇,你都必报。南国数十万人的命,我母亲的命,能搁置?”
魏修沉默。
我震惊的怔愣在一旁。
再愚钝,我也知道赵圳在说什么。
“做好你的储君,不该你插手,就不要妄动。”
赵圳警告的目光,落在魏修身上,看得出来,他对魏修还是留了一丝旧念。
“不该我插手?明知你包藏祸心,我要怎么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国与国之间,从来都是弱肉强食,胜者书写历史。南国惨败,国破家亡不假,但眼下大周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你挑起战端,便是你如愿踏平了承乾殿,手刃了你仇恨之人。留下的动荡,留下的烂摊子,谁来收?北冥吗?”
魏修亦动了怒,眸中的冷色更深一分。
“我什么事都可以容着你,但唯独此事,恕我不能苟同。勾结北冥,意图弑父夺权,魏子容,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死了会被人分尸,会受万人唾骂,会遗臭万年,你的名字会永远被人从魏家族谱上抹除。”
魏修双目微红,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动怒。
“看来你们都很健忘,十七年前,我就已经被那人剥夺了姓氏,改赐姓赵,何谈魏姓?”
赵圳的声音很淡,没有一丝波澜。但越是这样,我越知道他有多介意此事。
被自己的生父,剥夺姓氏。被人抛弃的滋味,想来是极难受的。
“我说过,我会替你夺回。”
魏修的神色很坚定,垂下眼眸。
“再给我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