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宁。”
赵圳从身后拥住我,头抵在我颈脖间,低沉的嗓音,带着颤音。
“你知不知道,我很自私。一旦认定的人,是不会放手的。”
他,抱得很紧。
紧得我有些不适。
“赵圳,如果今日在比赛场上,我不出手,你打算如何?”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
“你就是算准了,我会冲出去救你,对吗?试探我,用得着拿自己的命,当赌注吗?”
我气恼地推开赵圳,气恼他不拿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气恼他的算计。
“如果我今日选择袖手旁观,那你这段时日的隐忍苟且,又算什么?”
拿自己的命,来试探我。这世上,除了他,应该没有人了。
“苍宁,我没有人可以相信。你是我第一个愿意去尝试相信的人。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赵圳低垂着头,眼角的那抹沧桑,很刺目。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一个本该意气风发的少年,藏着满腹的心计。
他也不过是弱冠之年,但他所经历的,只怕是,我无法想象的阴暗深渊。
拿自己的命,试探人心。
他对我,到底是有多信任?
如果今日在比赛场上,我稍加动摇,或者再自私一点,选择明哲保身。他就只有那一条路,他到底知不知道?
“赵圳,人心很脆弱,经不起试探。以后,别再这样了。”
到底是不忍心再责备他,我轻声道。
“我不会丢下你的,至少目前不会。如果下次你再有行动,就提前告诉我。今日晋王使得这一出,你早就料到了,对吗?”
看似是晋王一步一步引赵圳入的圈套,但赵圳从始至终,都稳操胜券。
今日,明面上五皇子“痴傻”,差点丧生在马蹄底下。实则,赵圳将众人戏耍于股掌之中,彻彻底底地在众人眼中,留下了“痴傻无用”的印象,不会再对任何人构成危险。
别有居心的人,经过今日这一出,想必也不屑再找他这个没有阻碍力的“痴傻皇子”麻烦。
至于晋王,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他的不善,若赵圳再出差池,晋王第一个便脱不了干系。
赵圳这一招,一箭三雕,不仅解决了这段时间以来的各种明里暗里的试探,更是将自己放到了明面上。
想动他的人,往后,都得思量再三。
“晋王昨夜埋伏了太子,今日骑射比赛,他必定会夺得头筹。没了太子的压制,晋王向我伸出手,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这也是那个人的意思。”
赵圳说的很平静,但“那个人”对他有杀意,他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不过是,不愿表露罢了。
“是为了掌管三军的虎符?”
我问出心底的困惑,为了军权,这晋王也算是胆大包天。
埋伏刺杀太子,如果事迹败露,那可是杀头之罪。
赵圳颔首。
“军权,比皇权,更管用。”
赵圳没有再继续说,但我大概猜到了,眼下的临安暗流涌动,暗中权利的争夺,远远比明面上激烈。
“你知道,太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从宁家村开始,“太子”两个字一直如影随形。但如今看来,太子并非我所了解那般。
“为何问起他?”
赵圳脸色不悦,紧盯着我。
我耸了耸肩,插科打诨道。
“听说太子容貌俊美,是临安青年才俊之首。随便问问。”
“.......”
“你在担心我会投奔太子的阵营?”
我给了赵圳一个安心的眼神,道。
“我既然选择了你,就不会再投奔任何人。我的人格,你放心。”虽然我不知道,人格是什么东西。
当然,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
赵圳的脸色,微缓和,但还是很臭。
“太子,年轻有为,是顾贵妃之子,身后有庞大的顾氏一族。临安一半的兵权,在顾家手中。不过,两年前,太子封储君之时,顾贵妃染病身故。顾氏一脉自此收敛了不少,太子亦是低调行事。两年下来,朝中已经有一半太子的亲信。”
“那晋王呢,与太子相比,他们二人,谁的权势更大?”
“不相上下。”
不相上下?
这周宣帝的心思,似深渊,令人估摸不透。
太子是储君,理应势力在众皇子之上。偏偏今日周宣帝还将掌管三军的虎符,交给了晋王。
这不是暗中挑起太子和晋王的较量吗?
“晋王是张淑妃之子,张家世代从戎,是镇守边疆的功臣。张淑妃在世时,宠冠六宫,是那个人捧在手心里的人。张淑妃去世后,那个人将晋王送去了边疆,名为锤炼,实则暗中保护。由张家一直悉心抚养长大,成年后,就荣封晋王,有无数军功傍身。那个人,想立的太子人选,一直是他。”
我惊愕。
晋王的身世背景,居然比太子还显赫。世代武将,镇守边疆,手头的兵权,本就令人忌惮。
而如今周宣帝明目张胆再授予晋王掌管三军的权利,权利的倾斜,可见一斑。
反倒是太子,如果不是身后有顾氏一族,估计这储君之位,早就易主了。
顾氏是百年簪缨世家,是大周的开国元勋。顾氏在朝中的地位,文官,武官均有涉及,还是当今太后的母族。说顾氏一族权倾朝野,也不为过。
太子刚当上储君,生母就染病身故,这其中的猫腻,一眼便能看出端倪。
难怪晋王在比赛场上,肆无忌惮地对赵圳出手,背后有周宣帝撑腰,如果换做旁人,指不定比晋王更嚣张跋扈。
“赵圳,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看着赵圳,有些话,不说,会憋坏我自己。
宁家村被屠,不管是不是太子所为,都是冲着他去的。以他的处境,不远离是非,反倒主动跳进这个深坑里。
的确令人费解,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太后不倒,顾氏不倒,太子的储君之位就稳若金汤。
连权势滔天,周宣帝撑腰的晋王都只能觊觎,而无法取而代之。
可见,太子也并非省油的灯。
太子和晋王,这二人,不管哪一个,随便动动手指头,就成了拦在他前面的路。
他这般费尽心思,假借北冥之手,回到临安,回到这权利的漩涡,也是想要那至高的权利吗?
“为了我本该得到的一切。”
赵圳的嗓音很低沉,言语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本该得到的一切?
权利吗?
还是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