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时泽一步来到自己面前,林承业心惊胆战,原本跪着的身体连忙向后倒去,他强忍着手腕处传来的巨大痛苦,哀求道:“我求求你,你不要杀我!只要你不杀我,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不要杀我!”
林承业已经被吓得嚎哭起来。
时泽看着眼前苦苦哀求的林承业,面带冷笑,这家伙平日里嚣张跋扈,但凡哪个门内弟子对他有所冒犯,他就对人各种欺辱打压,甚至夺人性命。想这厮杀人时一脸狞笑如嗜血狂魔一般,如今自己死到临头,却是吓得屁滚尿流、五脏俱颤。
时泽哪里管他求不求饶,父仇大于天,他三年忍辱、三年谋划,怎么可能就因为林承业的两句求饶就轻易地放过后者。
何况,林承业今天之所以会单独和他来到这洞天荒僻之地,虽是时泽早早谋划的结果,但是对于林承业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个谋杀时泽的局。
你死我活!正是当今局面的写照。
他一把拽起林承业的头发,手中长剑缓缓地放在了后者的脖子上。
就在他眼中厉色一闪,准备动手之时,余光却不经意的瞥到了一眼林承业身后的黑色洞口。
时泽又将长剑缓缓收回,直起身来说道:“我不杀你倒也行。”
这句话传入林承业的耳朵,直如天籁一般,但是时泽紧随其后的一句话却又重新把他打回冰窟之中。
“你现在给我滚进这个洞穴里去,若是你能活着出来,我就饶你一命。”时泽用剑指着林承业身后的洞口说道。
林承业转头看向身后的洞口,一片漆黑的洞口就像是一只巨兽张开的嘴巴,里面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他本能地就想要拒绝,但是时泽的锋锐长剑就悬在头顶,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咬牙答应了下来。
不管怎样,进去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林承业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疗伤药想要给伤口止血,被时泽冰冷的目光一扫后,又慌忙塞了进去,用袖子捂着伤口一步一挪的走进了山洞之中。
看着林承业佝偻着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里,时泽面有所思。
以往为了自身安全,他从不曾来过这座宗门专用于门内弟子试炼的古墟洞天,之所以能够知道这里有一座少有人进入的荒僻峡谷,全靠的是平日里小心翼翼地装作无事般从闲聊的同门前走过,日积月累,一点一点地才对这洞天内的布局有了一个大致的掌握。
他选择这座峡谷,是因为这里足够偏僻,一来方便避人眼线,二来若是说一处门中弟子常去的地方,林承业也未必会信。
所以,林承业竟能在这峡谷尽头砍出一个山洞来,也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时泽心思一动:难道还真有什么修道机缘?
众所周知,古墟洞天之所以被命名为古墟,是因为这座洞天被认为是一座远古遗址,在历史早已被尘埃淹没的上古时期,极有可能曾有大能,乃至于顶级宗门坐镇于此!
不过时泽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一幻想。
古墟洞天既有这种传言,那些大宗门岂会弃之不顾?这座洞天早就已经被不知道多少个宗门的高手犁庭扫穴般探查了一遍又一遍,最终都是一无所获。
若非如此,也轮不到云叶宗执掌此地。而云叶宗执掌此地后更是发现,这里没有什么机缘也就算了,竟是灵气稀薄地比之外界还不如,人都说洞天福地,这座洞天倒好,完全就像是块末法之地。
食之无肉、弃之可惜,面对这种鸡肋一般的地方,宗门高层最后干脆决定将其作为门内练气境弟子的试炼之地,这才有了今日时泽和林承业单独出现在这座山谷内。
自嘲了一番自己一步登天的奢望后,时泽定了定神,从怀中取出一根火折子,然后朝着洞口走去。
既然答应了林承业只要他活着出来就饶他一命,那么不违背诺言的最好办法就是:确保他一定不会活着走出来!
时泽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洞穴之中,但是初一进入,他就发觉到了不寻常:这山洞从外面看一片漆黑,进来之后却发现竟是明亮无比,仿佛山洞中点着数百上千根隐形的火把一般!
时泽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右手扶在了剑柄之上,目光审慎地打量着洞内的景象。
当视线转到东北角时,时泽眼中陡得射出精芒,他神情虽未大变,但眼神中的惊骇却已是显露无遗。
洞穴的东北角,一头高大白猿正盘腿而坐。它面容苍老,身周有丝丝缕缕的仙雾氤氲,但又没有半分气息泄露;背后有若隐若现的仙光缭绕,但却没有些许威能显化。
此时老猿双眼微阖,盘腿而坐,一只手臂垂于膝上,另一只手则是抬起,毛发凌乱的枯瘦手指竟是点在——林承业的眉心上!
时泽下意识地朝着林承业的手腕看去,这一眼望去,他顿感心头一紧,心口发凉——林承业双手交叠抱于腹前,他的手腕处皮肤光滑细腻,保养的如同羊脂一般,哪里看得见一丁点伤口的痕迹!
传言不虚!
古墟洞天内竟真有仙道机缘!
只是这仙道机缘却是被先入洞穴的林承业给得了去……那自己岂不是……
“走!”
一连串的念头闪过,时泽当机立断,决定迅速离开此地。
甚至,不仅要离开此地,逃出洞天后,还要想办法和护送的长老周旋,设法逃离宗门。
若林承业真的得了强大的传承,那么就算是宗主出面,也难以继续保住他的性命。更何况,宗主会不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仅是做过一次简单承诺的记名弟子而得罪宗门的天之骄子,这还是完全两说的事。
诸多念头迅速闪过,时泽转身就要退出洞穴,谁知,他刚有动作,身子还未完全转过来,一道苍老近乎于腐朽的声音缓缓传来。
“何人扰我传道?”
白猿微阖的双目缓缓睁开,它收回点在林承业眉心的手指,先是瞥了一眼全神戒备、一言不发的时泽,继而看向林承业,用它那饱经岁月侵蚀的声音说道:“徒儿,洞口之人先是对你痛下杀手,几欲取你性命;现在竟又擅闯洞穴,扰我传道,真是胆大妄为!为师方才已用冥想之术传你无上仙法,你既已实力大增,那就去了解了这场恩怨吧。”
白猿的声音并不曾夹杂许多情感,有得只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漠视和孤傲,它虽已走到生命尽头,即将身死道消、魂归天地,但是那种作为强者的威严和自傲却是依旧存在。
似时泽这种蝼蚁的生死,对它来说,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林承业闻言,道了一声“是!”
然后他站起身来,狞笑着朝时泽走了过来。
“你这野地里捡来的野种,竟然狗胆包天地设计害我!如今我得了无上传承,修习绝世仙法,小杂种,你的死期到了!”
言罢,林承业厉喝一声,向时泽扑来。他的佩剑被丢在了洞穴外面,因此赤手空拳,以一套不知名的掌法攻向时泽。
“吟!”
事已至此,再无需多言,只是拔剑即可。
伴随着空灵如龙吟的剑鸣声,时泽长剑在手,一个突刺,竟是选择了主动进攻。
剑光如水,剑身如风,时泽的长剑如同出洞的蛟龙,划破空气,带着丝丝不可闻的风鸣,化作一抹寒光朝着林承业刺去。
眼看剑锋及身,林承业的表情却毫无慌张,反而是带着些狠辣。他脚步骤一变换,以毫厘之差躲过时泽的长剑,然后借着身形,一掌直奔时泽胸口而去。
时泽赶忙回守,但长剑一出,要收回来哪里是那么快的!危急关头,他忽然右手一松,竟是要弃剑?
剑柄没有人把持后,迅速倾斜歪倒,时泽却是借着巧劲,一把将旋转后的剑柄握住,整个长剑剑身便在身外兜了一个半圆。
时泽倒持长剑,横挡在前,将将抵住了林承业欺身上前的一掌。
“好大的力量!”
时泽在心中暗呼道,林承业这一掌印在剑身之上,让他觉得攻来的不是一个手掌,却像是后者抡着一柄大锤,狠狠地砸在了自己胸前。
“噔!噔!噔!”
时泽连退数步方才勉强定住,但是体内气血却依旧翻腾不休,他尽力压制,可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噗!”
一口鲜血喷出,时泽才算是感觉好受了些。
他抬起眼眸来仔细打量着林承业,内心震惊不已。只是传道,不是传功,实力便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如此大的提升!
林承业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没有选择在时泽状态不稳时落井下石,他笑容玩味地看着时泽,俨然是已经把后者当成了任他摆弄的玩物。既然是玩物,那么自然没有必要一下子就直接打死,那样的话,还谈什么乐趣。
时泽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他瞥了一眼山洞入口,心里清楚想要逃出去断然是不可能的了。
也罢,苟活三年,今日便舍了这幅身躯,战个痛快。
念头已定,他的脸上并没有痛苦,反而是浮上了一种解脱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