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遭遇羽魔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这一个月内,时泽和云灵月白天赶路,夜晚休息,总算是来到了熟悉的地界。
时泽抬头望了眼头顶初升的太阳,不出意外的话,午后不久二人应该就能抵达宗门。
相比于云灵月的满心欢喜、连脚步都快了三分,时泽的心情则是有些复杂。
此番再入宗门,他和林承业父亲一脉极有可能会直接撕破脸皮,那时的处境必然是处处艰险,他必须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否则一个小小的错误就有可能葬送了他的生命。
不过既然选择了回来,那么他就绝不会退缩。
而且,最近时泽还有了一项极大地收获。
这一个月来,他白日里赶路,夜间就勤勉修行,如今不仅修为重新恢复到了练气九层的境界,更加让人欣喜的是,经过了一个月的不断尝试,在两天前,他终于成功做到了对于体内金芒的掌控!
虽然依旧只是局限于体表,而无法像修元境修士那样灵力外放,数十步外生杀予夺;但是运用金芒后对于肉体力量的强大增幅让时泽自信,即便是面对高出自己一个大境界的修元境修士,他也丝毫不惧,可以堂堂正正地大战一场。
这无疑极大地增加了时泽的自信,毕竟无论谋划多么周全缜密,总归不如自身力量来得更加让人心安。
又行走了大半日,照顾到云灵月的归心似箭,二人连午饭都没吃,直接一口气来到了宗门山脚下,数百层丈许宽的石阶后,刻着“云叶宗”三个大字的宗门牌楼出现在眼前。
进了这座牌楼,后方层峦叠翠、山峰林立,便是云叶宗的地界了。
阔别一月有余,这是时泽第一次离开宗门这么久,再次看到宗门牌楼,时泽莫名得有一种萧瑟的感觉。
如今正值春夏交替,残红未尽、阳绿初上的时节,怎么会有奇怪的萧瑟感觉呢?
跨过宗门,时泽终于知道了这种萧瑟感由何而来,相比于离开宗门前,此时的山门处明显的少了许多人来人往,而且更重要的是,山门牌楼后,青石铺就的广场上,竟然没有专门守候于此的弟子。
一宗门面之地,竟然无人镇守!
当时泽的视线顺着最中间的主道移向高处时,他的心中“咯噔”一声,知道出大事了!
云叶宗的山门牌楼是建造在一座小山头上的,小山头的后面连着三座并排的山峰。居中那座稍微高出一些的山峰叫作玄叶峰,是宗门的主峰,宗主一脉还有宗门大殿凌云殿全都坐落于此峰之上。
而主峰左右,一名离叶峰,乃是刑堂坐落之处。云叶宗之中,刑堂一向势大,单凭一脉势力便几乎可和主峰一脉分庭抗礼,而林承业的父亲林石坚以及爷爷就在这一峰中担任要职,这也正是为什么时泽在宗门内一直装傻扮痴、唯唯诺诺,同时一点错也不敢犯的原因。因为只需要抓住他一丁点的把柄,林石坚就可以直接把他抓进刑堂,即便是宗主也护不住他。
而一旦进了刑堂,是死是活,还不是任人拿捏。
三座中的最后一座则是别叶峰,别叶峰上坐落着丹堂、药堂、内、外事堂等部门。
近年来因为刑堂势大,一堂便占据一峰之地,别叶峰上众堂颇有合纵连横、同仇敌忾的感觉。
然而此刻时泽顺着台阶朝主峰望去,那座原本从此处便可以一睹全貌,堂皇壮丽、雄伟磅礴的凌云殿竟然……化作了一片废墟!
宗门大殿被破坏成这副样子,毫无疑问必然是遇到了极大地变故。
弄不好,可能已经威胁到了宗门的存亡。
时泽心神震荡,而紧跟在他身后的云灵月这时也察觉到了凌云殿的异常,她惊得花容失色,眼睛瞪的极大,良久后才磕磕巴巴地问道:“凌云殿,凌云殿……怎么……怎么……”
不等他一句话问完,远处一个鬼头鬼脑的弟子一溜烟地跑了过来,他直接忽视掉站在前面的时泽,对着云灵月恭敬一礼道:“林长老吩咐,若是灵月师妹回到宗门,请立刻去刑堂见他。”
刑堂!
林长老!
刚回到宗门就骤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泽心头一紧,戒心大起。不出意外,这位林长老便是林承业的爷爷,位居云叶宗五大金丹长老之一。
一旁的云灵月则是表情担忧地问道:“父亲也在那吗?”
来人被问了这么一句,竟是直接一愣,然后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来。
他舔了舔并不干涩的嘴唇,嗫嚅着说道:“这个……这个……师妹到了刑堂见了长老,自然就会知晓。”
“我要先去见父亲。”云灵月坚定地说道。
时泽也跟着说道:“灵月师妹在外一月有余,对于宗主早便是思念至极,此刻回宗,自然是要先去面见宗主。”
前来同通报的弟子显然是个没什么主见、平日里也并不强势的,他这般被云灵月和时泽一逼,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但是上头给了命令,他又不得不完成。
一时间,进退两难。
最后,无奈之下,来人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总之,长老要我带你们去刑堂,你们去了刑堂,一切自然都会知晓了。”
“而且……”来人仔细斟酌着,尝试如何能够在不违背长老命令的情况下劝动云灵月:“而且现在你也不可能见到宗主……”
“见不到宗主?”云灵月直接抓住了话中的重点,追问道:“我父亲不在宗内吗?他去哪了?”
云灵月的语气越来越焦急,自从父亲成为宗主以后,出宗的次数就变得极少。在这么个羽魔肆虐的档口,怎么就出宗了呢!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两个追击羽魔的凌天宗修士。
“总之……唉,师妹,你就陪我去吧,去到那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前来通报的弟子简直比云灵月还要焦急,他时不时地用余光观察四周,仿佛在担心些什么。
云灵月依旧有些犹疑。
时泽顺着通报弟子的目光巡视了一边四周,发现并无什么异常,偶尔出现的几名弟子也只是看了一眼后就匆匆而过。
他暗自凝思,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对了,周爷爷怎么没来?”时泽脑海中灵光一闪,总算是想到自己遗漏了什么。他转过头来对云灵月说道:“就算是宗主不在,周爷爷肯定会留在宗门内等你的啊。”
一经时泽点破,云灵月也终于恍然大悟。
时泽说得没错,自己一个多月都没有从古墟洞天回来,就算是父亲碍于宗务不得不外出,周爷爷势必会待在家里等着自己的。
“是啊,周爷爷呢?”云灵月也跟着问道,她感觉自己瞬间又找到了依靠,方才因为凌云殿被毁带来的惊惧和忧虑立刻少了许多。
通报弟子的脸上明显地露出难色,最担心的局面果然还是出现了。
他的表情一片苦涩,看了看云灵月又看了看时泽,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产生了用强的念头。
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而是继续支吾道:“这个,周前辈他……他出宗了。师妹且先到离叶峰上等候,周前辈想必很快就会回来。”
通报的弟子越是这般作态,云灵月和时泽就越是不愿意去那离叶峰上。
眼见着云灵月终究是涉世太浅,犹自犹豫着不知该怎么答复,时泽往前一站,就准备彻底回绝来人。
不管怎样,先去了主峰再说。
却在此时,一声急切地呼唤远远地传来。
“灵月,灵月……”
这声音沧桑老迈,但却中气十足,声音在这山门处不停回荡,激荡起一股悲凉的气氛来。
单凭声音,云灵月就知道必然是自己敬爱的周爷爷来了,她顿时心生喜悦,目光朝着山门外望去。
顺着层叠的石阶望去,山门外,一位衣着朴素,身形略显佝偻的老者正半走半跑着奔来。
老者在石阶上如履平地,袖袍挥舞、脚步连迈间便来到跟前。
他神情激动,眼中带着泪花,干枯的上下唇微微颤抖着轻声呼唤云灵月的名字,最后一把将迎上去的云灵月拥在了怀里。
云灵月从不曾离开宗门这般长久,加上一月来各种奇特悲凉、惊心吊胆的际遇,在老者泪花闪烁、声音颤抖的渲染下,泪水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时泽在一旁看着这重逢的感人一幕,也是感慨连连。
他别过头去看这苍郁的山林、静默的竹柏,一种感伤之情油然而生。
云灵月与周姓老仆相拥而泣,二人挥洒了不知多少泪水后才各自分开,周姓老仆用自己那粗糙的大手抱着云灵月的头,眼里犹含着泪花的他破涕为笑,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只是那张被岁月施加了太多刻痕的脸上,笑容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
“爷爷,”云灵月伸手拂去脸上的泪痕,露出喜悦的笑容,“我好想你!”
“爷爷也想你!”
周姓老仆慈爱地拂着云灵月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