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责任?”已经年近50岁的女人眼中还不停淌着泪水,苍白干裂的唇边却浮起一抹冷笑来,她手指颤抖地指着池北辙身后的白倾念,厉声说:“你问问她我儿子是怎么死的?明明在此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她一进去,人就死了?她以医护人员的身份打发我们出去,其实并不是给我儿子治疗,而是借此下毒吧?白医生,我儿子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他?你年纪轻轻的,心肠怎么如此狠毒?”
白倾念已是满面泪水,推开池北辙,一个人面对着程母,泣不成声地说:“我没有杀他,不是我做的……”
程母看到白倾念不承认,抬手又要甩耳光过去,身后的慕凌先她一步抓住程母的手,通红着眼睛说:“阿姨,你冷静点。你控诉白医生故意下毒,你有证据吗?”
程母的动作一顿,让慕凌松开自己的手后,她拿出在病床前的纸篓里找到的已经空了的氰化钾注射液,声音嘶哑地说:“白医生从病房出来后,我第一个先进去的,收拾茶几上的果皮纸屑时,一眼就注意到这支注射液。我没有学过医,并不懂它的用途,因心里奇怪药物为什么会随便丢弃,就随口问了进来的一个小护士,她震惊地告诉这是剧毒药物,问我我为什么会有,之后我儿子就出了事。”
因为悲痛过度,程母这番话说得断断续续,然而意思虽然表达的不清楚,但那支氰化钾注射液已经说明了一切。
池北辙额前青筋抖跳,低头去看白倾念,白倾念本紧紧攥着他衣角的手一点点松开。
白倾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被池北辙犀利冰寒的目光慑得浑身发冷,目光躲闪地说:“不是我做的……你们要相信我……”
池北辙看到白倾念的闪躲和慌乱,眼眸里慢慢浮起一抹浓烈的失望和痛楚,心口痛得让他连呼吸都成了困难,薄唇颤动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有发出来。
白倾念的心瞬间跌到谷底,身子一软便要倒下去,身后伸出一条手臂。
她一喜,回过头发现抱住自己的人是陈柏陌,她的目光立即黯淡下去,眼泪湿了整张脸。
慕凌突然问起池北辙:“病房里不是装了监控吗?究竟是不是白医生做的,去调监控就知道了。”
池北辙抬手让几人陪慕凌去查监控,十分钟后几人回来,根据监控证明在那个时间段里,除了程母、慕凌和慕然外,只有白倾念一个人进过病房。
程母哆嗦着拿出手机便要报警,池北辙上前抓住程母的手,低声说:“伯母,解决这件事有两种办法,要么私了,要么走法律途径。如果你同意前者,我会给你10亿人民币,若是你觉得杀人必须偿命,那么我会请辩护律师为我的下属辩护,但是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我用不了10亿便可以买通相关部门的所有人,把我的下属保释出来,那时候你什么都得不到。”
程母有片刻的犹豫,慕凌看到后上前拉回程母,恼怒地说:“池少你这番话说得真是可笑!有权有势凶手就不用偿命了?我妹夫活该死了是不是?你用钱来打发我们,究竟把人的性命看得有多轻贱?!”
“那好。”池北辙站直身子,“就照你说的,我们走法律途径。”
白倾念听到这一番对话,突然在陈柏陌怀里挣扎起来,但她哭得早已没有了力气,唯有用干哑的声音,失控地吼道:“我根本没有杀人!他的死或许和我的失职有关,你们可以向法院起诉我,但是我并没有给他下毒,你们凭什么三言两语便定了我的罪?”
“够了!”
池北辙突然冷声说,白倾念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那么严厉和陌生的语气和她说话,她先是惊得浑身哆嗦,惨白着脸盯着池北辙,一字一字地问:“连你也认为是我做的?”
池北辙没有回应,但他脸上的失望和漠然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白倾念看到后再次哭出声来,用尽力气甩开陈柏陌,踉踉跄跄地上前抓住池北辙的手,仰起脸看着面无表情的池北辙,眼泪不停地涌出来,语无伦次地说:“阿辙,你相信我,真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杀他……我真的没有杀他啊。”
池北辙低头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时光仿佛突然回到过去的那些年,她的笑、她的哭、她的一举一动都能撩动他的心弦。
他一直以为就算是哭,她也是最美、最惹他心疼的,可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那些记忆力的欢笑和泪水,都变得虚幻起来,那个曾经娇艳单纯的女孩,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柯雅韵曾经问他:“你喜欢林音哪点?”
他没有回柯雅韵,心里清楚他爱的一直都是她的善良和纯真,在他的眼里,她是个把别人的遭遇当成自己遭遇来哭的烂好人,她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别人。
但是现在她变了,她早已变成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狠毒女人,她冷漠、深沉,算计所有能算计的人,泯灭良知,为达目的利用关心她、爱她的人,甚至害人性命、不顾他人生死,曾经的天真和善良,早已被滔天的仇恨潮水淹没。
她离他越来越远,他再也寻不到最初的那个她。
过往的点点滴滴在池北辙的脑海里像电影一样回放,他的眼睛红了一圈,哑声反问她:“如今的你,拿什么要我相信?”
白倾念看到池北辙眼中的情绪,感觉他就像在看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一样,好像他们之间没有那段刻骨缠绵的过去,没有爱到歇斯底里痛不欲生,没有许过生死不弃非君不嫁的誓言。
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变成了一场梦,他们混混沌沌地做了整整十年,竟是如今才醒过来。
白倾念从未感到过像这一刻这般心痛过,和他分手决绝转身的那一刻,失去他的孩子痛得像死去的那一刻,五年后再次推开他,他拥着如花美眷出现在她面前,淡看风云眼中似乎再没有她的那一刻,所有的片段都没有这一刻让她感到如此痛苦过。
心就像被刀子一寸寸滑过,在他失望的声音下,她的心被切割得支离破碎,裂开无数半,仿佛以后再漫长的时光也无法拼凑起来。
“阿辙……”她试图伸出手臂去抱池北辙。
池北辙轻轻推开她,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她的手臂横在冰冷的空气里,目无焦距地穿过眼前的空气。
咫尺已是天涯。
她毁了自己,她以为她再也没有要守护的东西,在他终于远离她的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和他重新在一起的念头。
慕然不知何时回到病房拿了水果刀出来,在白倾念沉浸在被众人误解的悲痛中时,她突然跑过去,握住刀子便要朝白倾念的心口捅去。
白倾念只看到眼前刺目的寒光一闪,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蓦地在她眼前掠过,随之她被池北辙用一股强劲的力道推开,重重跌到地上,头撞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疼痛差点让她昏厥过去,不受控制地闭上眼睛时,耳边传来王静的失声尖叫,“池少!”
她只觉心口剧痛,猛地清醒过来,顾不得流血的额角,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池北辙面前,便看到慕然的那把水果刀正一点点捅入池北辙的胸膛。
悲痛欲绝的慕然此刻处于疯癫状态,根本分不清自己捅的是什么人,只知道用尽生命中最大的力气捅进去,她看着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溅到她的脸上,她又是哭又是笑,声音凄惨决绝。
池北辙挺直脊背,抬手握住水果刀的刀柄,另一只手抓住跑上前的白倾念,不让白倾念动弹,随着时间的延长,他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尽,扯着唇角对神志不清的慕然说:“她要偿你们的命,我来给。”
“滴答滴答”的声响传来,白倾念眼看着池北辙胸膛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砸在洁净雪白的大理石地面上,慢慢汇聚成一滩血迹。
她整个人突然脱了力,抱着池北辙的腰跪瘫在他的身后,头抵着他的腿,浑身剧烈地颤抖,泣不成声地问他:“为什么?你明明都说过不爱我了,为什么还要救我?”
陈柏陌早已上前抱住慕然,慕然收回手后,像是完成了人生中最后的一件事,整个人放松下来,闭上眼睛瘫在了陈柏陌怀里。
陈柏陌叫来医护人员照顾慕然,慕凌把程母劝走,走廊里重新安静下来,鲜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以及白倾念歇斯底里的痛哭声,变得异常尖锐凄厉起来。
李主任想上前拉住池北辙,池北辙突然转过身来,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白倾念,苦笑一声,“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曾经深爱的女人不值得我爱。林音,醒醒吧,不要被仇恨控制了你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