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北辙从车上下来,六个高级行政助理跟在他身后,大步往医院办公楼里走。身后的玻璃门缓缓合上,池北辙只让杜华一人跟着自己进了电梯。
他靠向身后的金属电梯壁,深黑色的西装将他高大健壮的身躯勾勒的淋漓尽致,宽肩窄腰,显然是长期运动锻炼出来的身材,只是靠在那里就自有一种压迫感,周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将狭窄的电梯气氛压得很是低沉,杜华顿时放轻了呼吸,低声说:“池少,顾景年的助理刚刚来医院拿过药。”
池北辙漆黑的头发垂下来,恰到好处地贴于额前,遮住左边的眉毛,露出的另一边眉毛凌厉如剑,长而入鬓,听到杜华的话后,一点点拧起来,“把他的药单调出来给我。”
他抬手整理自己的西装袖口时,突然抬眸问杜华:“几天前我让你查的人有结果了吗?”
虽说那晚他喝醉了酒,但身体上的感觉却清楚,也记得整个过程里都是他强迫了对方。清醒过来后,他坐在床沿凝着被子下颤抖的身体,在没有考虑好怎么道歉之前,他先想到那女人背上还有伤,下身也被他不知轻重地伤了,便去阳台打电话给杜华,让杜华送药和衣服过来。
杜华在电话里例行公事地提醒他早上有场手术需要他主刀,他挂断电话后本想揭穿装睡的女人,却想起一件事来。
那次他千里迢迢从军医大学回来,和林音分离了将近半年之久,思念入了骨,他不甘于只在电话里听到林音的声音,临走的那天晚上,半哄半逼迫地和17岁的林音发生第一次关系后,林音哭得很厉害,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就往他手臂上刺。
那时他还是受过训练的军人,绝对的强悍敏捷,因此在林音刺过来的那一刻,他有足够的时间夺过匕首反刺回去,但他却用手掌握住锋利的刀刃,不去理会从掌心里淌出来的鲜血,用另一只手扣住林音的手腕,把刀子抵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凝望着林音的一双深眸里嵌入绵长的血痕,声音坚定,“你想刺,便刺这里。就算你今天杀了我,我也不后悔对你做的事。”
他想起这件事来,心里明白这个女人不能和林音相提并论,但林音让他知道,有的女人视贞节如命,他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体,便没有后悔不后悔这一说,他能做的,只有补偿。
几个月前他知道林音已死五年的消息后,他生而无望,不知道哪天会不会支撑不下去,他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能确定,又怎么能给别人幸福?因此他放弃了和女人交往的念头,决定从金钱和物质上补偿女人。
但那天他身上只带了六百多块钱,他又要赶时间给病人做手术,只有先拿出身上的整钱,回到医院后让杜华先过去,等手术结束后他再去道歉。
杜华按照他的吩咐去了酒店,但是白倾念在此之前已经离开了酒店。
不管是人情还是物质,池北辙生平最不喜欢欠别人的,这件事就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口,堵得他胸口发疼。
他让杜华找到那晚那个女人,除了婚姻和爱情外,他可以做出任何补偿。
他不知道那女人的长相和姓名,杜华查起来就如大海捞针,连续五天过去都没有头绪。
杜华汇报完后,又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递给池北辙,“警察在劫徒身上找到了这个,让我问问是不是池少你的东西。”
池北辙接过来一看,是一枚镶着翡翠的女士戒指,翡翠是现在千金难求的老坑满绿玻璃种,若非一般富家太太,估计配不起这么名贵的首饰。
池北辙狭长的眼眸陡然一眯,里头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拇指滑过戒指上的翡翠,触感微凉,他问杜华:“今天的报纸上是不是登过这枚戒指?”
杜华凝神一想今天的早报内容,笑着说:“顾景年要找的就是这枚戒指。”
“叮”地一声,电梯停了下来,池北辙仔细收好戒指,抬脚大步走出电梯,“查查他那个刚回国的太太。”
“是。”杜华跟在池北辙身后,应了一声又问:“两天后有个慈善拍卖会,你要带顾小姐出席吗?”
顾景年的妹妹顾景曦,是池北辙的现任女友。
池北辙“嗯”了一声,走到办公室里,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挂到衣架上,袖口卷上去,左手腕上的Patek Philippe古董手表闪着光。
手表是林音第一次说爱他时,送给他的信物,他低头凝视着秒针,向来无波无澜的深眸里闪过一抹猩红的光。
当年池北辙不惜耗费巨资建了这座城市最高的摩天大楼,周围没有高于办公室的建筑物,采光和视野极佳,但在这种环境下,池北辙却披着满身孤寂,坐在高背椅子中,高大昂藏的身躯有一大半陷入椅子里,常年面无表情的脸被一大片阴影覆盖,唯有那双凝视着Patek Philippe古董手表的眼睛明亮而柔软。
这些年来杜华不止一次地看到池北辙这样的目光。
从军医大学到建起闻名于全国的恒远企业,他跟在池北辙身边十多年,时常会看到池北辙那双总是沉寂如黑色潭水的眼睛,只有在看着林音送给他的手表时,才会亮起来。
见池北辙又开始恍惚起来,杜华自己心中也不好受,他低咳一声,池北辙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样,猛地收回目光看向他,脸色苍白,“你刚刚说什么?”
杜华在池北辙眼中看到一丝没有来得及掩饰的深刻痛楚,知道池北辙刚刚又在想林音了,他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一半的窗帘,让阳光洒在池北辙右边几米的位置,“今天天气真好啊!”
池北辙转头看到自己的助理故意做出很正经的表情,即便这样的表情出现在杜华这个强壮彪悍的东北汉子脸上,要多二有多二,池北辙依旧没有笑一下,沉默地打开笔电开始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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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白倾念和顾景年在一家高档餐厅里用餐。
白倾念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顾景年吞咽的动作一顿,目光放在白倾念碗里剩了一半的米饭上,皱着眉问:“怎么了?这些不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