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许多难以启齿的秘密,也就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因为我不用再看到阿音你厌弃和漠然的脸,对于一个做母亲的来说,最大的伤害就是来自于子女的疏离。
如果我真就错了,我选择的方式是尽我所能补偿你,而不是用死亡来浇熄你心中的仇恨之火。
我有预感顾文远会对我下手,他想利用我的死,让你误会景年,从此和景年彻底变成仇人。
而我唯一的女儿,阿音,妈希望你能幸福,希望你最终能和景年在一起,因此在顾文远对我下手之前,我顺水推舟,让杜华以职业便利,拿了安眠药给我。
我的死,或许是被顾文远逼的,但从另一方面来讲,我是用我的死亡,来换取你和景年的幸福。
在这场局里,总要有一个人牺牲,才能结束这一切。
阿音,我虽然不希望你为了我的死而报复顾家,但至少你能利用我的死,争取和景年在一起的机会。
我不是要你逃避退缩,我只是不想让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只是希望无论你要怎么做,都要以最理智的头脑和状态,哪些人错了,哪些人是被陷害利用了,我希望你能分辨清楚,不要反被罪魁祸首利用,伤害了原本不该伤害的人。
我之所以在死后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得到你的原谅,我只是在澄清我自己的立场,无论后辈心里怎么想,我只想做到问心无愧。
阿音,我言尽至此。
如果你看到这里,还能心平气和的话,那么你接着看下去。”
白倾念死死捏住信纸,那薄薄的一层纸被她掌心里的汗水浸湿,和一直不停砸落下来的泪珠子混合在一起,很快信纸上的字迹就模糊了。
她再往下看去,只觉得眼前一阵黑,一阵黑似的,直到最后终结的那一刻,她用力地闭上眼。
“原谅妈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无论我去到了哪里,妈都会为你祝福,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一如既往地支持你。”
原来事实真相竟然是这样。
池北辙猜到了信的内容,他等了几分钟,最终还是问:“你想好怎么做了?”
白倾念点头,眼睛里澄静无比,“我不做什么,这一切也不会结束对吧?”
***
顾文远回国后的第二天就接到了法院传票,这才知道舒玉自杀,白倾念和池北辙以“他和杜华教唆、逼迫、帮助舒玉自杀为由”将他告上法庭。
杜华对把安眠药拿给舒玉,帮助舒玉自杀一事供认不讳,本来这场官司可以以故意杀人罪论处,但顾文远的辩护律师却捏造出顾文远教唆逼迫舒玉的行为并不是很积极,作用不大,主观愿望出于善意,舒玉也是一心求死,这时可不以犯罪论处。
至于究竟怎么判决,再加上顾文远和池北辙在T市都是可以一手遮天的人,在这种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法院希望两方能私下协商。
直到从法院出来,顾文远才和池北辙说上话。
他大步走过去,因为赶飞机,再加上听说舒玉自杀而死,他的精神不是很好,脸色很苍白,沉声问池北辙:“你们仅凭杜华几句话,就认定舒玉的死和我有关吗?”
“我最近一段时间往返于国内和国外,光是景曦的病情就耗光了我所有的精力,我还有心思去理会其他的?我也是昨晚在电话里才知道舒玉自杀的。”
“你或许没有逼我妈。”站在池北辙身侧的白倾念开了口。
她看着顾文远,目光透人骨髓的凉,“但或许就是你说了哪句话,让她想不开了吧?法院仅凭这点就能定你的罪。”
“顾文远,你以为只有你自己会捏造事实,我们这些人就不会栽赃嫁祸了?你有没有动过要我妈死的念头不重要,关键是只要你有害我妈的动机就可以了。”
顾文远眉睫抖跳,“所以你话里的意思是无论是不是我做的,你都想借你妈的死,来报复我吗?”
白倾念想起母亲遗书里的最后一句话“你一定要让我的死变得有意义”,她眼睛一酸,冷笑着回,“你说得对!或许下次再开庭,我妈就不是自杀了,而是他杀,你顾文远就是幕后主使。”
“利用你尸骨未寒的母亲来报复我,林音,你知道你这个决定有多么让人寒心吗?若是你妈泉下有知的话,她会不会后悔有你这样的女儿?”
听到顾文远这样说,白倾念轻轻闭上眼睛,手指紧握在一起。
她只是按照母亲遗书里的嘱咐,利用母亲的死,给所有的事情做个了断。
顾景年虽然跟她离婚了,但在顾文远眼里,她始终是个威胁,若是她不主动出手为自己的未来谋划,指不定哪天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如今什么都放下了,再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自保而已,这也是母亲所担心的,母亲遗书里说顾文远不会放过她,那倒不如她先对顾文远下手。
顾文远确实没有逼迫过舒玉什么,舒玉自杀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白倾念既然可以认定是他做的,他猜想一定是舒玉说了谎。
也就是说,舒玉根本就是在用自己的死,把他逼到绝路,让他放过顾景年,成全顾景年和白倾念。
顾文远想到这里,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问白倾念:“你妈的尸体现在在哪里?我想在她入墓之前,再见她最后一面。”
“伯父。”即便和顾文远早已水火不容,池北辙在称呼上还是很尊敬顾文远,他低眉敛目,“我想林伯母应该不想让你去看了吧!之前景曦做过很多对不起林音的事,虽然跟伯父你没有关系,但你身为景曦的父亲,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女儿,就是你的过错。伯父如果想让林伯母安息的话,就不要再去见她了。”
舒玉的遗书里,写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缘起缘灭,彻底解了白倾念的心结,她现在并不再憎恨任何人,而是以最客观的心态去对待如今发生的事情,真正做到了冷静理智。
她冰凉的目光扫了顾文远一眼,淡淡地说:“几天后是我妈的葬礼,伯父如果有时间的话,就过来吧!”
听到“葬礼”二字,顾文远挺直的脊背一晃,“你妈真的死了?我不相信,她不像是会想不开的人,这一定是场骗局。”
他那时毕竟是真心爱过舒玉,舒玉是他的初恋,代表着他所有年少时光的纯真美好,在他的心里有着不可取代的位置,所以他怎么可能会对舒玉下手?这无疑是让他把自己的心揉碎。
昨晚从顾景年那里听到舒玉自杀,直到现在,他的脑子还是懵懵的,一直在心里找各种理由,比如舒玉并没有死,舒玉不过就是设了陷阱,让他往下跳。
他可以被算计在内,但他不希望舒玉死了,甚至在这一刻,他宁愿完成舒玉的心愿,也不想让舒玉借自杀来对付他。
景曦出事以后,他是真的倦了。
他只是在保护顾家和顾氏,要走了一个顾景年,除了上次给池北辙下药是他为景曦出的主意外,他自认为自己没有做过对不起林家和林音的事,而他不也得到惩罚了吗?他的女儿疯了,这还不够吗?
如今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只是他不知道,他千方百计地拆散顾景年和白倾念,让顾景年和南月结婚这点,就大错特错了。
顾景年和白倾念两人相爱,怎么可能不会争取在一起的机会?而他们最大的阻碍就是顾文远。
如果顾文远能看透这点,成全顾景年和白倾念,白倾念也不会再去招惹顾文远和顾家了。
现在白倾念知道顾景年爱的人仍旧是她,之所以突然回到顾家,就是为了扫平前路所有的障碍。
顾景年和顾文远在暗中拼得是生死,成功了他们会在一起。
失败了也没有关系,顾景年已经把白倾念推开了,也早已为白倾念安排好了后路。
母亲在遗书里告诉她:“阿音,勇敢一次,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不要再放弃,不要让他一个人背负所有。”
她抓着遗书跪在地上,眼泪一直不停地掉,却是坚定而清晰地重复,“妈,阿音原谅了所有人,阿音不会再活在仇恨和痛苦中。你放心,阿音一定会和自己深爱的男人相守一生。”
白倾念想到这里,眼睛酸疼地厉害,但她没有再让自己哭,她肚子里还有没有出生的宝宝,她要保重自己。
她逼回眼泪,脸上满含讥讽的冷笑,“我妈死了,伯父也会伤心吗?呵呵……那你知道她为什么死吗?她就是想用她的死,来逼你放过我和景年。”
“伯父,我这样做并不是在报复你,我只是在争取我和景年在一起的机会。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我们这场官司继续打下去,但你要考虑清楚后果。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输的,但伯父你不一样,你在政界有权有势,又有顾家和顾氏,你若是输了,你就是身败名裂、倾家荡产。”
顾文远的眸光晦暗,“还有一条路呢?”
白倾念脸上没有了表情,凛冽的寒风吹来,她微微眯了下眼睛,“放弃让顾景年回到顾家的念头。”